沈明心被春芽扶著走出房門,望著雨幕靜了許久。謝榕林太怕她死了,從不讓她受風吹雨淋。

可是她始終記得春季的第一場雨,帶來娘親死亡消息的謝榕林在那場雨裏進入她的生活。

*

春風夾帶尚未散去的冬雪氣息,持傘的少年走至院前停下腳步。

院中布設極為講究,花草樹木防護陣法無一不有。

“那女子身死仍不安生,不甘至此,怕是怨氣難消。”

“此處為她生前所居,守好,我進去看看。”

白衣清貴的少年邁步跨過門檻,聞到花香暗自皺眉,劍意擊破防護法陣走至最深處。

揮手使出術法神識探入,而後,眼神凝滯。

...

娘親走前說等她一日就會回來,沈明心被她哄著服下最後一顆靈丹,可保她三日不受心疾困擾。

這已經是第三日。

沈明心拿著匕首,隱隱約約察覺到什麼。

如若阿娘已經不在世上,她也就沒什麼堅持的必要了。

何必強撐?她早就想赴死。

少年的聲音未曾收斂,清清楚楚的傳進她耳裏,靈丹好像有一瞬失效,她神色如常。

再痛苦一瞬就好了。

前些年沈明心不是沒想過要尋死,隻是有些怕。

不是怕死,而是怕阿娘哭。

如今不必怕了。

沈明心閉上雙眼,拿起匕首對準胸口。

趁著還有力氣,一擊斃命是最好的,流半天血才死去最為麻煩。

此身有罪,唯死能消。

想來這次應該沒有人能阻擋她了。

“你——”

白衣少年尚未從心悸中醒神,身體就率先做出反應奪去匕首。

他聲音有幾分顫抖,“……你不要命了?!你在做什麼?”

沈明心掀開眼皮,看著擅自闖入的不速之客,提不起精神道:“尋死。”

如果是阿娘的仇家,也不必勞煩他動手了。

“匕首還我。”

“不給!”少年如冰的麵容一瞬染上薄紅。

他不敢想如若他剛剛動作慢些,少女又會是何等模樣。

他光是動念,就幾乎快握不住手中之刃。

裹著雨雪氣息的風穿過失靈的陣法驟然吹進房間內,令沈明心有一陣失神。

自從冬季開始病情加重,已經許久沒有感受到風了。

原來已經由冬入春。

白衣少年卻在這一瞬間開始慌亂,急急召出靈器。

他不是猜不出來少女是什麼情況。

這屋內除了防護還有許多聚氣的法陣,通常是為重病之人所用,更何況伴隨花香一同的香氣。

無數法寶從儲物戒中飛出隨意的散落堆在房間,聚氣與防護的法器一同開啟,法光將房間照得光彩四溢。

沈明心瞥他一眼,撥開他的手,警告道:“別碰我。”

少年一頓,目光跟隨沈明心緩緩移動。

看她走到窗邊,看她在桌邊坐下,看她拉開抽屜,而後,看她取出另一把匕首。

“你做什麼!”

他從未如此失態。

單手掐訣迅速止住她的自殘,又奪下匕首扔遠。

可沈明心動作太快,脖頸間已經有隱隱的血痕浮現,甚至一處溢出血珠。

靈寶作用發揮,血珠止住,唯有傷痕殘留。

傷痕雖淺,但在蒼白的肌膚上極為刺眼醒目。

捉住她手腕的手驟然加重力道,又唯恐傷了她。

短短幾息時間,少年已然不複冰冷。

他盡力克製情緒,良久,低聲詢問:“你...為什麼....為什麼這樣?”

沈明心不想回答他,更開始覺得疲倦。

但心髒劇痛突然發作,此時還未到靈丹最後一刻的期限。

她闔眼,血絲從唇邊流下。

“殺了我。”

回憶隨謝榕林身影的出現一同消散。

白衣少年大步流星,沈明心望著春雨無言。

謝榕林沒有殺她,甚至對她承諾要為她治好心疾,帶她去看世間美景,找到有意義之事。

但強留一個心存死誌之人,沈明心覺得他精神也不太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