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冷笑。“方家亦為你們褚氏犧牲了五十二位清海公,對付那些反叛的柏奚,你們的手段亦不見得會如何仁慈。”
“不錯。我們兩家,與其說是羈絆深厚,”帝旭輕嗤一聲,“不如說是互相欠下了累累血債,冤冤相報,從此不可分割。”
“可是,義父他已是宦官,方家在儀王之亂中遭滅門之災,不會再有傳人了。”海市稍稍推拒,卻掙不出帝旭的懷抱。
帝旭自顧慢條斯理地說下去。“鑒明他本該是伯曜的柏奚。父皇當年暴斃,尚來不及將這秘密傳予伯曜,伯曜也就那樣窩囊地自縊了。老清海公戰死、方氏滅門時是麟泰三十二年,距朕登基尚有兩年。那年柔然城下一役,慘烈僅次於後來的紅藥原合戰,放眼望去,猶如整個人間墮入了修羅道。朕在戰場上受了重傷,命懸一線,阿摩藍將朕從敵陣中拚死搶回。那時鑒明統帥西軍,與本陣隔絕消息,過了一日一夜終於完成合圍全殲叛軍,與本陣會合。伯曜迂腐,叔昀早夭,季昶之母聶妃與朕的亡母爭寵多年,隻有鑒明他從小與朕最是親厚,倒勝過這些兄弟百倍。得知朕重傷瀕死,他縱馬直闖中軍大帳,衣不解甲照看朕十三天。朕剛回複意識,他便破了規矩,與尚未登基的朕結下了延命之約,代朕承受重傷之苦,宣稱身染惡疾,臥床半年才得康複。鑒明身上那些傷,本該有一半在我身上。”
清晰地感覺到懷裏的女子身軀更加僵直,他含著晴明的微笑,更加殘忍地敘述下去。
“知行和七七是我殺的。對阿摩藍、大成與蘇鳴下手之前,鑒明他攔住了我。他要替我做這些事,好保全我這一雙幹淨的手。”
秀長的食指撫過海市頸側,繞開她脖頸間用鏈子掛著的鑲水綠琉璃金扳指,優遊輕柔地一路向下。海市麵色慘白,緊咬住下唇,輕微地戰栗著。
“他自小就是這樣,多麼厭煩的事,隻要是為了我,亦能忍耐著做得滴水不漏。至於下代、再下代的褚氏帝王,他倒毫不在意。他為我做的遠遠多於柏奚該做的,可是,想必鑒明他也厭惡著這樣代代相欠的生涯。鑒明他比我聰明——他幹脆就這樣斬斷了方氏的血脈,世上從此不會再有帝王的柏奚。”
帝旭忽然笑了,將她一把橫抱起來。
“走吧,咱們可不能這樣濕淋淋地去見尼華羅使臣。”
妃年十六,男裝戍邊;次年隨駕冬狩,帝豔之,召入宮,封淳容妃,愛寵甚隆。
——《褚史·後妃·斛珠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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