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站在雙層床的扶手上,鼻尖不停地靈活抽動著。
「……真不爽啊。」
——如此喃喃自語了好幾遍,琥珀才覺得頭頂的熾熱感稍微冷卻。盡管這種程度的攻擊他還能承受,但腦門卻依然隱隱作痛。
「喂,不要又突然發飆喔?」
「我才不會咧!」
「……我看你愈來愈激動了啊。」
龍童坐在窗邊,吹著。蒔繪的橫笛。他的目光對著琥珀,眼睛在夕陽下眯成一線,臉上再度浮現出慣有的嘲諷笑容。(譯注:一種日本工藝美術。以金屬或貝殼塗嵌在漆器表麵,構成花鳥、山水等圖案。》
「……如果剛才我也被打,你會比較開心一點嗎?」
「我又沒有那個意思.」
琥珀把頭頂上的毛巾扔向牆壁,倒臥在自己的床上。
「可惡!我以為悟道老師應該會了解的,」
他瞪著天花板,緊緊咬住嘴唇。
然而,琥珀心中那股翻騰不定的情緒,卻怎麼樣也無法平息下來。
早上的練習結束、吃完午飯後,琥珀與龍童一起拜訪位於舍監室的悟道。當然,是為了報告關於勇仁的事。
如果是悟道老師,應該會察覺最近勇仁學長的狀況有異吧。即便自己是標準的頑皮學生,老師也會對自己的建議豎耳傾聽。
——盡管琥珀抱著上述的希望,但最後還是破滅了。
才剛走進舍監室,提及「其實甲類的勇仁學長——」時,話還沒說完,琥珀腦袋上就吃了悟道一記如斧頭般重重的手刀,並開始斥責他早上練習蹺課之事。
老師一股腦兒說教了快十分鍾,琥珀與龍童隻能在地板上正襟危坐,不斷聽著重複的話,根本沒有開口機會。
即便下午的練習時間結束,進入晚飯前的自由活動時間,琥珀依然為了此事暴躁地忿忿不平——前因後果就如上所述。
龍童收起母親贈送的笛子,仰望躺在雙層床上鋪的好友。
「悟道老師剛好打在華紗用棍子敲你的地方……還好吧?」
「這種小傷根本不算什麼!隻是,老師的態度未免太奇怪了吧!我明明有重要的事要跟他報告,他卻完全不理會——」
「現在回頭想想,或許我們去的時機不太對。」
「嘎?」
琥珀用力坐起身,望著底下一臉冷靜的龍童,他忍不住火大地喊著。
「什麼叫時機不對啊?難道我們正好挑到老師肚子餓//心情不爽的時候嗎?你說啊?」
「肚子餓、心情不爽是現在的你吧……冷靜思考看看。」
「我還是不懂!」
「我也認為剛才老師的態度很詭異。」
雖說因琥珀等人練習蹺課而加以斥責,是為人師表的責任。對犯錯的學生施加體罰,在武術院中也是理所當然的。
但是麵對有重要事想報告的琥珀等人完全不理睬,又以怒罵強製學生們閉上嘴,這點就不像平日悟道的作風了。就算要斥責或施予體罰,以前悟道也會先給學生辯解的機會。
結果今天的情況卻回然不同。
經龍童一提醒,琥珀也覺得狀況有異。他忍不住偏著頭問。
「……對喔,為什麼老師會那樣子呢?好像我們提到了勇仁學長的話題會讓他很困擾似地。
「或許老師已經知道什麼內幕了吧?」
「那先聽聽我們想說什麼也沒關係啊。」
「或許他雖然知道,但卻認為不適合拿出來討論……當時舍監室裏還有其他老師在場吧?」
「所以咧?他不想讓其他老師知道這件事羅?」
「或許吧,那是我的直覺。」
龍童輕輕坐在椅子上,茫然眺望著遠方的夕陽,一邊露出冷冷的笑容。
「——我們下次再找機會,等隻有悟道老師一個人的時候報告吧。這樣一來或許他就願意好好聽我們的話。」
「希望如此啦。」
琥珀邊聳肩邊歎氣道,這時,他察覺走廊上有人腳步淩亂地闖了過來,便將銀河膿進懷中,從床鋪跳下。
「是明寶嗎?對了,他今天還真稀奇耶,晚飯時間前竟然說想出去玩……」
「不,不是明寶一個人的腳步聲。起碼有四、五人——」
兩人還沒討論出結果,房門便被突然打開了。正如龍童所預料,四名少年上氣不接下氣地衝入房內。
「琥、琥珀~~~!」
「嗚哇!怎麼,又是你們?」
除了跟琥珀同房的明寶外,不知為何連白海等人都一起跑了進來。此外,昨晚躲進這裏時已是滿臉傷痕的那三人,今天又被新的血跡與淚水塗了滿臉。
白海等人,邊哭邊向琥珀抱著哀求。
「嗚哇,好惡啊!你們這些家夥,不要把血沾到我身上!放手啦,喂——!」
「不要那麼冷淡啦,琥珀~!」
「先聽聽我們想說什麼嘛。」
「那你們先放開我啊!不然我要把你們打出房門喔!」
琥珀把黏在身上的陣與烈踹開,接著便火大地一屁股坐在明寶床上。
「到底是什麼事?現在就偷看女生洗澡未免太早了一點吧?還是你們又自找其他麻煩咧,說啊?」
「我們根本沒找麻煩啊!是我們被人家找麻煩!」
「嘎?」
「就是啊。幻風的家夥,莫名其妙動手攻擊我們!」
「——」
這時又聽見幻風二字,琥珀不由得轉頭去看龍童。他跟平常一樣,表現得事不關己。但盡管擱在膝蓋上的書本依舊翻開,其實他正默默地傾聽這三位少年的發言。
「……幻風的家夥找你們麻煩,此話當真?」
「啊,是啊……」
白海摸著下巴上駭人的傷口,點頭說道:
「——我們不是因為昨天的事而與紅科女生結下梁子嗎?所以,今天早上我們分配到的食物就變少了。」
「這、這也算是自作自受啦,但如果再這樣下去,晚飯大概也吃不到其他人一半的分量吧,我們隻好上街找其他東西填飽肚子羅。所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