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到福正門時,已是接近午夜時分了。
到了寢宮,沐浴後,顏莘便坐在妝台前,簡單整理衣服發飾,梳理頭發。
若韻進來時,她已經是收拾得差不多了。他便上前,跟她回話道,“陛下,已經將帶回來的人安排好了。”
顏莘回頭,笑道,“跟了朕這麼多年,你幹活越來越利索了。這大半夜的,也用不著這麼著急。”見他一臉風塵仆仆的樣子,便有幾分不忍道,“也折騰了一天了。你便早些回去歇著,不用在這兒伺候了。”
若韻聞言忙笑了應道,“謝陛下。那奴才便下去了。”
顏莘笑了點頭。不想一旁坐著的柳臻聞言竟湊了過來,好奇道,“若韻哥哥,那人……他叫什麼名字?”
若韻抬眼看了看顏莘,見她並未反對,才笑了回答道,“叫史儀。”
待若韻行了禮出去,柳臻便到顏莘身後,替她將裏衣衣領處的刺繡撫襯平整,一麵問道,“陛下……把他安排到哪兒去了?”
顏莘順手挽起鬢角幾縷發絲,不經意地答道,“送到浣衣局做灑掃了。”
柳臻低頭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詢問道,“臻兒倒是覺得和他挺有緣分的。可不可以……要他過來作伴?”
不待顏莘回答,一旁的元遙正將放得不是太燙的茶水端了過來,遞到顏莘手裏,聽了這話便禁不住笑道,“昭林果然還是小孩子性子。宮裏這幾處正殿是什麼人都能進來的麼。您便不記得,您出嫁前一直跟著的那個小侍不是都帶不進來麼。更何況是文源閣。”
柳臻有些泄氣地低頭。
顏莘輕抿了口茶水,又遞回給元遙。透過妝台上的鏡子,仔細看了看自己衣上手工繡製的瓣蘭,衝元遙道,“尚衣局的手藝真是越來越長進了。這刺繡,工藝自是上好的,然而顏色卻也不錯。”
“陛下說的是。奴才之前專門問過,這種刺繡用的是層次針法。手工製作,一朵花得一天左右。”元遙應聲笑了答道。
顏莘點了點頭,卻語氣平靜道,“你不用想了。不可能帶他過來。”
這話卻是說給柳臻聽的。
“可是臻兒整日裏也沒有個伴兒……”柳臻索性大了膽子,低聲道,“小悅不能進宮。宮裏的宮侍也大都不和臻兒玩。哥哥們……也不肯陪臻兒。”
“又說孩子話。”見收拾得都差不多了,顏莘便起身,看他笑道,“你都多大了,怎麼還一天到晚總孩子似的想著玩?你也不看看,這宮裏誰像你一樣整日裏沒有正事做?”
停了一會兒,她又道,“前兒你想學跳舞,朕給你請了師傅過來,可沒幾天就厭了;要學刺繡盤金,朕也叫安君教你了,你又在宜秋宮呆了幾天?朕叫你多去鳳棲宮陪陪皇後,這幾日你又不願意動彈了;你若是喜歡去找端卿、溫才人說話,不也挺好的麼,怎麼也不想去了?”
“皇後快要生了,臣侍也不能總去煩他;安君哥哥也不喜歡臣侍吵他;端卿哥哥心情……一直不好;敢言哥哥也總是忙……”柳臻一臉是理地解釋道。
元遙了解顏莘性子,也是從來沒見過別人在她麵前敢這麼無理取鬧的。聽了他這話,也忍不住心裏暗暗地又好笑,又替他擔心。然而顏莘卻並未生氣,隻是白了他一眼,道,“依朕看,你是又覺得無聊了。這次有了新鮮的人兒,就又想不老實了。”
柳臻見她並未不高興,便決定繼續順竿兒爬,嘟了小嘴輕聲嘀咕道,“何況……陛下也總是忙,不能總陪著臻兒。”
顏莘最見不得他這可愛樣子,忍不住便笑了伸出手去輕輕捏他耳朵,道,“朕整日忙,你不是不知道。為了陪你,朕已經將折子都搬到內書房來了。可也不能什麼時候都陪著你胡鬧啊。”
柳臻由著她在自己耳朵上輕捏了幾下,配合著噘了嘴,撒嬌道,“陛下既然都答應了帶他回來了,那就把他給臻兒,好不好?”
“沒完沒了了你。”顏莘攬過他身子,在他額角輕輕親了一口,這才正了色道,“不是不肯給你。隻是那孩子一臉心機靈氣。你又是個樸素簡單少算計的,日子久了,定然管製不了他,反而會叫他欺負了去。”
聽這話,柳臻便知道這事算是定下改不了了。卻也沒說答應,隻是耷拉下了腦袋。
顏莘見他喪氣樣子,便知他小腦袋裏一時間也定然分不清其中的是非利害。然而一起生活了這麼久的習慣卻使得自己並不想跟他細究,便隻笑了笑,道,“朕也是擔心你吃虧。你自己該有些分寸,什麼是好的,什麼要避開,做事情即便不考慮朕,也好歹想想你爹娘。”見他有些不解,又笑道,“他們可都一心指望著靠你過好日子呢。”
她頓了頓,卻咽下了後半截話:“不然也不會在偌大的古靜庭院裏,嵌上那麼一副煞風景的楹聯。”隻笑著拉了他的手歇息去了。
正月十六。原本是出了節的,然而卻成了宮裏又一個大喜的日子。
卻是皇後吟竹誕下了自己的第三子——四公主。
顏莘知道吟竹生產的消息的時候,正在上書房裏與幾位大臣談著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