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了那麼多人麵兒,把他從文源閣趕出去我就覺得有些過了。好歹千青也隨了你這麼多年,他肚子裏又是你的骨肉。”吟竹抬頭看顏莘,道,“我是從那時候走過來的,也是知道的。肚子裏帶著孩子總歸是遭罪一場。所以你也多少去看看是不是。”
顏莘衝他點點頭,道,“我自己有分寸。你好好照顧你自己,別管他了。”
見她話裏話外也仍舊是在意自己的,吟竹滿意地笑笑,又道,“我還有些事情跟你說呢。”
“這段日子後宮的事我雖然沒有打理多少,給你侍寢的簿子卻是一直都在看著的。去年秋天進宮的這幾個人,一個叫你送出去了。除了柳昭林,另兩個又什麼地方得罪你了,連碰也不碰?”
“你什麼時候開始這麼又勤快又大方了?”顏莘明白他的意思,隻擰起眉頭,埋怨道,“沒得罪我。就是不喜歡。”
吟竹自是知道她並非生氣,便笑道,“若是尋常人家,我再大方也不會大方這個。隻是開枝散葉、繁衍皇室血脈也是我的職責所在。我又何嚐不想私心地要你隻和我在一起。”
見顏莘笑,他便又道,“況且你待我也是夠好的了。不說別的,單說這後宮我管了這麼多年了,不論做了什麼,你卻是從來沒跟我紅過臉、也沒改過我一次主意的。這便是讓我萬分過意不去的了。”
他心裏的小算盤其實是打得響亮的:既然自己膝下沒有女兒,也不能叫某些人一枝獨大了。替自己培養些能抗衡的力量,也總是好的。
然而顏莘卻是無法明白的。她心裏隻想著他賢惠,便滿是愛意地替他將一縷碎發掠到耳後,笑道,“自然也是因著你做得好,沒什麼可指摘的。”
“其實很多事情,我做的也是怪忐忑的。若不是你肯支持,我也難免尷尬。”吟竹笑了笑,又道,“所以你便再聽我一次,多少眷顧一下這些新來的孩子。畢竟都隻有十六七歲,是那種掩不去臉上失望的歲數的。我看他們每次過來,總有幾分強顏歡笑的樣子。”
顏莘“嗯”了一聲,道,“我知道了。”
吟竹見她肯聽,便笑道,“那個韓嫣,是鳳翔府簽判家的孩子,你有印象沒有?”
顏莘點頭。
“我是挺喜歡他的。讀過不少書不說,更是畫得一手好畫,又擅長手工。尤其是彈得一手好琴,嫻熟的很。宮裏可是好些年沒出這樣的才子了。”
聽到“一手好琴”這幾個字,顏莘一怔。但怕吟竹看出來,便急忙轉頭過去。
吟竹果然沒有注意到,隻歎口氣,道,“我知道你也是在意我,我自然也不希望你把本就不多的那點兒心思再分到別人身上去。然而若總是這樣,一則難免外人嫌忌,道是我嫉妒心重;再則日子久了,後宮裏這些個主子們的關係,怕是我也難調合了。”
顏莘想起柳臻,便點了點頭。尋思了卻問道,“你說這事兒我想起來了,前兒你是不是擅自替我做主了一件事情?”
不待她說,吟竹便笑道,“你可是想說蘇合郡王送九郡主和親的事情?”
顏莘見他清楚,便道,“我的主意是不要的。宮裏的侍君已經夠多了,再多幾個我都快記不住名字了。況且畢竟是外麵來的人,不能夠知根知底的,風俗習慣不同,相處也難。還要給他單獨撥寢宮,又不能叫他委屈了招致蘇合郡王不滿。不出事還好,萬一不適應、不舒坦了有個三長兩短的,別說我沒把握,你也受麻煩不是。”
吟竹搖頭,笑道,“我卻也不怕麻煩。我當年隨母親在外時便聽說過,蘇合偏安南隅,自己把持地方軍政要權,也算是一方虎患。況且周圍那許多番邦,也總是連年混戰不止。如今蘇合主動要求歸附我朝,又肯朝貢和親,於今後宣揚皇化、一統南方,也是件有百利無一弊的事情。況且,”他頓了頓,玩笑道,“聽說他們那些南隅番邦,常年潮濕少日曬,男子多是皮膚白皙的。這位九郡主又號稱是蘇合郡王的掌上明珠、蘇合國的至寶,我就難免覺得新鮮了。”
顏莘攥了攥他手,笑道,“如今看來,倒要謝謝你替我著想了。不過你現今可不止做這後宮的主,連我朝上的主你也一並做了。等回頭發覺是派過去的人謬傳了,我看你如何下得了台去。”
二人又閑閑嘮了幾句。末了吟竹又想起了什麼,道,“宜芳公主府裏的事情,你可知道?”
顏莘點頭道,“樂楊……我已經派了大理寺的人去查了。”
“不是這個,”吟竹連連搖頭,道,“這兩日我是聽說,樂楊的死,不多是晉陽王府的關係,也有公主的原因。”
見顏莘不解,吟竹便正色道,“這些事情是我也不清楚的。你還是問問貴侍君吧。畢竟,此事有關皇家臉麵,我不得不提,你也早晚得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