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莘心裏有事,便沒在鳳棲宮留太久。
然而等到回了文源閣,卻仍舊不見柳臻回來。
她心裏有些擔心,便囑咐了人,等柳臻一回來就叫他馬上來見自己。
直到晚膳時分,天色暗沉得很了,柳臻才回來。
他問了門口守著的人,知道顏莘在那兒已經候了好一陣子了。便第一次有些害怕地過來請了安,之後又垂了頭裏站在那裏,也不敢多說話。
顏莘等了他這許久,心裏如何不氣。然而卻總也不舍得同他發火,怕驚嚇了他。便強行壓抑了火氣,問道,“你跑哪兒去瘋了?這麼晚才回來。”
見柳臻有些心虛地猶豫,她便看穿了他心思般地道,“別想著跟朕編瞎話說皇後又留你了。朕便是剛從鳳棲宮回來的。”
這回柳臻知她定然是找過自己了,便慌忙跪下,放細了聲音道,“不是……是出去……見了認識的人。臣侍沒敢要撒謊。”
“什麼認識的人?承明宮、廣內宮朕都派人去過了,處處都不見你。宮裏你還有什麼認識的人?難不成是跑到前殿去了?”
“臣侍不敢。”柳臻連忙解釋,畢竟內眷跑到前殿的利害他還是知道的。然而他終究年輕,被顏莘幾下嚇唬,便不由自主地說了實話,小聲道,“臣侍是去……去浣衣局了……”
顏莘先是怔了一怔,繼而想起剛帶回來的那個史儀便是被送到了浣衣局的。而柳臻之後又跟自己求了幾次要他到身邊,而自己終是不許。便歎了口氣,道,“朕先前是怎麼囑咐你的。”
柳臻有點兒心虛,又有些委屈,便道,“臣侍……隻是覺得和他挺投得來的……”
不待他說完,顏莘便打斷道,“朕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這裏是皇宮,不是你娘的府邸。說什麼話、做什麼事情你總得注意些別人的看法。況且你已經嫁了人,就更是不要再總是孩子般地想著貪玩。”
她見他扁了扁嘴,便也不管他能不能聽得進去地道,“尤其是那個史儀。他是個不知根知底的。沒有人知道他從外麵帶了些什麼作風習氣進來。你又是個不經事兒的,他想要算計你,還不是易如反掌。所以不要跟他走得太近,這樣對你不好。”
柳臻心裏自然有自己的想法,然而麵子上卻隻得點點頭,應了聲“是”。
顏莘看他幾眼,總覺得他是沒怎麼往心裏記下去的。但眼見他委在地上、幾分可憐的樣子,心裏便又有些不舍得再責怪他了,便喚他起身去歇息。
然而一向謹慎的她終究是既沒有看透柳臻,也低估了那個人,此刻竟絲毫沒有想過要永絕後患。隻是叫了他身邊跟著的人來,囑咐道,“以後盯著點兒。他若是再去見那個姓史的,便回來報給朕。”
第二日晚間,顏莘仍舊是從吟竹的鳳棲宮出來。
回來時在一處岔路中間,因想起了吟竹的話,便稍作停頓,轉到了另一條路上,往廣內宮去。
見她轉了方向,她身後一隊跟著的宮侍中,便立馬有一個離開了眾人,繞路飛奔過去通報。
果然顏莘一進廣內宮的院子裏,便見容千青正帶了人,遠遠在外麵候著。
她從他身邊走過,隻簡單打量了他一眼。
容千青一身簡潔合身的雲雁紋錦長袍,暗紋鏤花的袖邊,素白潔淨得不染纖塵。因為是已經有幾個月的身子,怕腰間過緊,便不再束縛,隻寬開了腰帶,用一條寬黛青絛子輕輕係住,外袍仍舊拖展開來。
時人男子之衣,不貴精而貴潔,不貴麗而貴雅。而容千青從來都是宮中眾人眼裏最好的詮釋。
他一向纖瘦,衣飾的服帖順滑更襯著弱柳扶風。然而雖然是纖毫畢現了外型氣質的獨特之處,但幾個月以來的涼心與淒苦,卻都因著這淺淡裝束,更映襯出了一臉眉目黯淡的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