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素又最喜歡蘭花圖案的衣飾,柳臻總覺得,蘭之馨雅,恰恰是他穩重幽雅的最好體現。
溫敢言平日裏就常和他說到:韓嫣一雙巧手,又工於琴畫,定然是最先出彩的;而韓雅宜擅長交際,進宮幾日便和宮裏許多侍君交好,也一定會早早博得皇上注意的。
每次說到這裏,他便會發愁:他們兩個,既沒有什麼後台撐著,又沒有什麼叫人眼前一亮的,卻不知何時才能出頭呢。
柳臻覺得自己的敢言哥哥雖然人好,又和自己要好,可是若是告訴他自己是皇上欽點進來的,也難免會傷他的心。所以幾次要說出口,卻都忍住了。
令所有人大吃一驚的事情終於發生。
那一日晚膳之後,他和溫敢言、康雅宜、韓嫣幾個人一起,在廣內宮溫敢言的屋子裏聊天說笑。幾個人順便偷偷地做些小兒女的猜想,猜猜皇上最先會寵愛誰。
幾人正說得熱鬧,卻突然有文源閣的宮侍過來傳皇帝口諭,把他們嚇了一大跳。
不想那口諭卻是要他馬上去文源閣見駕。
即便是柳臻自己,也是有些意外的,更別提其他人了。但不知為什麼,他看得出,除了溫敢言隻是臉色變了變、就又恢複了常態之外,其他人,包括聞聲趕來的端卿,都是有些不可置信的。
他隻得跟他們解釋說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在康雅宜和韓嫣羨慕夾雜著妒嫉的神色裏,端卿客氣而又簡單地囑咐了他一些過去時要注意的事情。
那個時候,他清楚地感覺得到,隻有溫敢言臉上給他的笑容,才是真的。
他認真收拾了,便在宮侍的催促下,前去了文源閣。
他小心翼翼地隨著前麵引路的人,穿過寬闊的庭院和長長的走廊,轉進文源閣正殿的大門,一路上連頭也不敢抬。
畢竟是第一次過來,他怕給人的印象不好,被人恥笑;也怕逾了規矩,招人不滿。
他忐忑地等待通報,直到進去的人出來,含笑衝他招手,他才緊張地慢慢挪進去。
他畢竟是第一次進到整個皇宮裏最中心、最重要、也是所有和他一樣的人,在這個時間裏最憧憬前來的宮殿,心裏的膽怯不是一點半點的。尤其是那一片令人極度壓抑的寂靜,更是讓他緊張地喘不過氣來。
這和他先前進宮給皇後請安的時候完全不同。那時候他不過是個孩子,要陪著父親來拜見重要的人。沒有人會過分在意他的一舉一動,也沒有人會對他的失禮嚴加苛責。
然而此刻,他卻是一個獨立的有身份地位的人、一個整個宮中都拭目以待的人。他的一舉一動,都必須接受所有人——尤其是將要見麵的那個人的品評。
他又如何能不緊張。
他想放慢腳步,那樣至少可以讓他繃緊的神經有所緩和。然而前麵指引的宮侍卻在不停的催促,叫他片刻也鬆懈不了。
他按照宮人的指引,小心地轉進皇帝的內書房。
文源閣雖然先前隻是一處不是很大的小閣子,然而經過整修之後,卻也如同宮裏其他宮殿一樣,區分開了內外殿。外殿隻是一處空曠的殿堂,進門左右轉便分別是內書房和寢殿。
每日早朝後皇帝都會在宮裏前殿,也是外臣可以隨意進出的上書房無逸軒辦理一般政務,也可以順便宣召內閣大臣問事。除非是事情特別忙,到了下午她便會回到文源閣,在內書房裏處理些其他的事務。
這自然也是他後來才知道的事情。
在遠遠能夠確認那濃重明黃裹著的身影時,他便按照演習了無數遍的規矩恭敬跪好,用心地磕了三個頭,用有些顫抖的聲音問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