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莘挑眉,道,“對我,也不想說實話?”
看他局促,她又笑了鼓勵道,“不是要問你的意見。我就是想聽聽外麵人都怎麼想。”
昭珠點頭,雙手交握,小心道,“京裏傳言大殿下失寵,已經有些時日了。”
聽她“嗯”了一聲,他便又道,“雖然這裏來往的京官甚多,但因懼怕朝廷耳目,其實也不敢過多提及政事。然而百姓們卻私下裏說,大殿下雖然學業有成,才華出世,然而性格卻有些硬了,不大討人喜歡。二殿下卻是仁義孝悌的。不僅德行出眾,還聰穎機巧。況且……”
他看她並無反應,接著道,“二殿下出身貴侍君,又長於皇後膝下,深得皇後鍾愛。貴侍君母親也曾是當朝首輔,為國鞠躬盡瘁,深得人心,總強於……”他頓了頓,道,“強於當年受黨爭案牽扯,全族流放中,得皇上庇佑而幸免的惠侍君誕育的大殿下。”
不出意外。
顏莘輕歎一口氣,悵望殿外。
昭珠想了想,忙寬慰道,“主子。其實,立儲之事乃是國家大事。議論之人終究是處於他人母女骨肉之間。無論如何,這樣的大事,任誰也不能替他人謀劃啊。”
顏莘笑笑,道,“若是所有議論之人,都是這等言論呢?”
昭珠見她露笑,才寬了寬心,想想又笑道,“龍生九種,種種有別。至於各人是什麼樣子,外人是看不透的。況且……”
他微微一笑,道,“俗語說‘壟中脫兔,萬人齊呼。’是說野地裏若是跑出了兔子來,總會是三人成虎,人人都呐喊著想要捉住。若是等到兔子真的被人捉住了,自然也就風平浪靜了。”
顏莘聽這比喻,點頭歎道,“這話說的有理。”言罷卻又忍不住笑道,“看不出你倒是越來越有見地的。”
昭珠難得聽她讚揚自己,心裏一陣欣喜,道,“謝主子誇獎。不過奴才也都是聽別人說來的,奴才自己實在是沒什麼學問的。”
顏莘點頭,視線卻繞過他,遷延至他身後。
室內是一如既往的風格,既不過分奢華,又收拾得齊整。琴劍瓶爐,圖書琳琅,處處井井有條,卻又纖塵不染。
再於近處注目,見麵前人薄肩絹裹,襯得玉膚微現。模樣清俏之間,淺笑輕顰的叫人心裏不免一動。
昭珠久不見她再出聲,抬頭悄悄一瞥,正見她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他心知此刻自己顯是頗中她意,極為難得。心裏不免又是高興,又是忐忑地敲起鼓來。
他錯過神來,羞赧地含笑低頭。連帶著耳後精致玲瓏的垂珠金墜隨動作輕輕晃動,神韻可人。
隻這一瞬,顏莘卻是頓覺興味全無。她有些反感地上下打量了他一身金翠,在燈光下折射著光芒,輕出口氣,淡道,“我累了。你早些安歇吧。”
昭珠抿了抿嘴唇,卻說不出話來。良久,才隻答了個“是”字。
“奴才……這就給您另叫幾個服侍的人上來。”他低頭,用力抑住滿腹失望道。
顏莘卻隻輕擺了擺一指,道,“還是叫那個孩子過來。”她隻看他一眼,便起身,轉過身子不再看他,隻道,“你順便給他收拾下東西。明早我要帶他走。”
昭珠極力壓抑著,終究擋不住滿心的悲不自勝,好半晌才有些細微的哽咽,卻說不出話來。
顏莘久久不見他答應。一回頭,正見他眼睛有些發紅地怔怔盯著自己,便會了他意。這才笑了,半是解釋半是斥責地道,“瞎尋思什麼。我若是缺人伺候,輪不上你難道還能先輪得上他?他不過是我最近手頭要辦的案子裏重要的證人。”
見他發白的臉色好不容易緩了一些,卻又是一驚,她又看透他心思似的,道,“以後你挑人也注意著些。這孩子雖然不知道我到底是誰,卻也知道要比刑部大理寺的那些官員們都好用得多。他肯舍了身子來,便是知道隻要到了你這裏,就能給他娘翻了幾十年雪不清仇恨的大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