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一夢
劉濟之化妝成老人,玄通道人見他清瘦矍鑠、皓首銀須,苦苦思索也想不起七八十歲的人當中有這麼一個八卦掌高手,正待問明性命門派後再決定自己是否出手,又瞥見那女娃子嘴角微撇,對靜虛三招落空露出鄙薄的神色。玄通忍不住無名火起,也不見他屈膝邁步就陡地“一鶴衝天”,淩空拔起兩丈多高,一麵喝道:“靜虛退下!”一麵用和靜虛方才同樣的招式,向濟之的領口抓來。
劉濟之急忙一縱退出八尺,抱拳當胸道:“玄通道長武功微妙玄通,小可怎敢班門弄斧。”
玄通老道本想三招之內將他擒獲,方不隳武當派的威名,現在見他態度恭謹,怒氣稍平,問道:“你叫什麼名字?看你們行事似乎不像盜匪,你們深夜闖入民宅幹什麼來了?!”
劉濟之道:“在下金水,久仰武當派自張真人以來,內家拳劍冠絕當世,授徒極重武德,戒律謹嚴,我們三人雖然寄身綠林,可是對貴派掌門玄化道長和玄寂、玄通、玄明、玄同、玄悟諸位道長,對七子門下的各位高足也是十分敬仰的。”
劉濟之說的也算是“實話”,不過隻說了武當派好的一麵,而且還有誇大;另一麵不能說,如果說出對另一麵的看法,即使僅僅說出十分之一,估計這位“微妙玄通”的道長就得勃然變色,馬上就是一場廝殺。
玄通老道被劉濟之這麼一捧,頓時麵色轉和,發話道:“我看你們言行似乎不像盜匪,原來還是綠林人物,可惜呀可惜!不過既雲‘寄身綠林’,或許不是積年為匪,出家人慈悲為懷,放你和那兩個娃子一起去吧。”
陳伯華見師叔肯放三人走,鬆了一口氣,可是又聽白須老者繼續說道:“綠林中誠然有隻知殺人越貨的盜匪,甚至還有勾結官府豪家屠戮善良的敗類,可是,也有些人是被豪門富戶貪官汙吏欺淩壓榨得無法活下去,隻好鋌而走險,劫富濟貧除暴安良,或多或少救了一些善良百姓的性命,也替他們出了一口怨氣。以在下愚見,對綠林人物似乎不應一概視為盜匪。”
玄通不耐煩地說道:“你我橘枳殊途,不必多說,你們走吧!”
陳伯華覺得白須老者講得很對,白玉蘭等人一定就是除暴安良的遊俠,如果說是“盜”也是“俠盜”,反正不是壞人。他心想,你們三位趕快走吧,不要再說下去惹惱我這位師叔!
劉濟之卻偏偏不走,又說道:“重陽真人所創全真教派,以澄心定意、抱元守一、存神固氣為全功,以濟貧拔苦、先人後己、與物無私為真行,功行俱全,名為全真。此間主人溫守仁不話一文錢騙了一個寡婦的女兒做丫鬟,現在又假造賣身契,每日打丫鬟一百皮鞭逼寡婦拿六十兩銀子來贖。我們本來想出手懲惡勸善、濟貧拔苦,既然道長信賴朝廷王法,武當派又一向主持正義,是否可以請道長濟貧拔苦,代那貧弱無依的孀婦孤女伸雪冤屈?”
玄通望了一眼陳伯華,見他低頭不語,猜想他姑父必是有此惡性;真要告到官府,當今之世有幾個官員能清正廉明?!如若夜入官衙威逼地方官吏秉公處理,自非難事,可是這豈不是連自己也與官府作對起來!沒想到這白毛老賊態度恭謹,講話卻如此厲害……玄通老道心中惱恨,口不擇言隨口答道:“方外之人,哪有空管這種閑事!”
白玉蘭冷笑道:“好一位方外高人!請你找官府去伸張正義,你不管‘閑事’;我們來對多行不義的鄉紳薄施懲戒,使他今後少作點惡,你為何卻一定要管這閑事?!”
玄通本來就理屈,又被抓住講話中的毛病,他脹紅了臉怒喝道:“小輩無禮!”跳下屋來,一招龍爪手就向玉蘭肩頭抓下。還沒容玉蘭還招,文軒搶到她身前,左臂一粘一銀,化開玄通這一招,同時說道:“道長何必同個女孩子計較?”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玄通雖然隻用了三分勁力,但是這少年輕而易舉地久就把自己的手臂引進落空,卻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罵了聲“班門弄斧”一招手揮琵琶想用剪手摧折對方左臂。
文軒假裝運力與他相抗,卻突然一撤勁力,立即脫出玄通的粘逼,一矮身謝縱出去五尺開外,剛拱手說得一聲:“道長息怒,請聽小可一言”,玄通喝道:“誰來聽你胡說八道!”他對男子動手更無顧忌,左手雙龍探珠虛取雙目,“哼”的一聲,兩眼神光如電,左手擒拿文軒的脈門,乘文軒撤手之際,突然“哈”的一聲大叫,雙掌撞到文軒的胸膛。玄通隻發出五分勁力,而且一發即收,想把對方震出倒地也就“適可而止”,即使對方收到內傷,再贈他丹藥,也能使他保住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