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勒了勒自己的麻料腰帶，貓著腰一個挺身從半人高的石窗上翻了進去。就像所有偉人留在羊皮卷上的一樣，一切齷齪都不該玷汙他的偉大，他幼時所做的一切都是合理的，都是傳奇必要的。哪怕這個肮髒的壞小子正在進行可恥的偷竊，他也會在心中禱告偉大的天父，這一切都是傳奇道路上所必須要的。
這該死的紅酒！
查理還是忍不住咒罵，這誘他走向罪惡的東西。
灰塵像結了垢一樣斑斑駁駁粘在長頸玻璃瓶上，通常這種情況代表著兩種意思。一，它的曆史足夠悠久。二，它的主人邋遢的無法形容。從七分新的封口瓶塞上看來，它屬於不堪的第二種。
顯然查理不在乎這些，他迫不及待地扒開唯一還算幹淨的瓶塞，湊過鼻子狠狠地仰頭痛吸，仿佛要將每一分屬於紅酒的味道滲透肺腑，然後動作嫻熟地就要將嘴對上去。
可惜，一股不可抗擊的力量永遠地阻擋住了他，少年薄薄的嘴唇僅與瓶口相差最後一英寸便能來個“深情”的熱吻，然而這短短的距離卻猶如萬丈鴻溝遙不可及。
“該死的！你才十五歲！”滿臉胡渣的湯姆大叔狠狠地拽過酒瓶，任由查理可憐兮兮地看著那外表肮髒的酒瓶，就如同戀人訣別一般。混小子這招用的太多了，湯姆早就習慣了，根本不為所動。彎腰朝地麵一抄，湯姆鼓氣一吹，塵土飛灑，露出裏麵沾滿灰塵的瓶塞。這個粗獷的大漢不拘一格地將瓶塞從自己的衣袖上一路滾下，這就算擦拭完畢了，又順手將瓶塞重新塞上，徹底杜絕了最後一絲紅酒溢出的美妙香氣。
當鼻尖上最後一點芬芳散去，查理眼神一頹，泄了氣般看著湯姆大叔，用略帶幽怨的語氣阿諛道：“湯姆大叔，整個約爾馬村最男人的男人，您怎麼可以為了一丁點可憐的紅酒而舍棄了最為高貴的慷慨、大方、愛心的美德，”他比著手勢，當形容那紅酒的稀少時局促地比劃，掐著半個小指頭極力凸顯那麼微不足道，當他形容那一連串美德時又張揚著雙臂，宛如教會修士展開臂膀慈愛地布道。
“擁有如此美德的您，才是世上最美麗，最高傲，最善良的艾麗大姐最合適的騎士啊。”毫無半分停滯與吝嗇，查理顫抖的薄薄嘴唇暫時忘卻了一個區區貧民小子的主人，而堂而皇之地串演了吟遊詩人的最引以為傲的部分。
回答他的是一記不輕不重的拳頭，湯姆大叔麵無表情地一揮手，敲在查理那一頭金發上。
“這次，絕不。”簡潔，有力，最重要的是明確。
查理沒有放棄，他的辭海中也有“絕不”，但不是“這次”，也不是任何一次。沒有甜頭，他絕不放手。
“啊，您的冷漠撕裂了我的心肝脾肺，使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我甚至忘記了美麗動人的艾麗大姐找我來是處於什麼美妙原因了……”查理抱頭，“痛苦”地呻吟。
“閉嘴吧，狡猾的臭小子，給我好好說話，也許我在聽到美麗的艾麗有什麼吩咐後，不會踢爛你的屁股。”湯姆大叔冷哼一聲，眼中隱約閃爍的期待卻沒有逃過查理透過指縫的目光。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它需要一丁點紅酒的香味才能回想起事情，這太可怕了……”查理不依不饒，卻已經站直了身子，眉頭輕挑，先前的討好不複，略帶微微的挑釁意味看著湯姆大叔。
“這確實可怕，因為你即將糟蹋我最新鮮的新釀好酒，該死的，它甚至就不是紅酒，隻是泛指的葡萄酒。”湯姆大叔窩火地撓撓一頭亂糟糟的棕發，卻還是將酒瓶遞了過去，“一口！隻許一口！”他的目光像釘子，緊緊拷問著查理的雙眼，宛如，不，就是威脅。
查理兩眼放光，迫不及待地將瓶塞拔了，將瓶口對準嘴唇狠狠地澆灌下去。透過半透明的酒瓶，湯姆的心突然一揪，他似乎忽略了什麼。
“哦，不！見鬼！你居然要一口喝掉我的美味佳釀！”湯姆幾乎是抓狂了般咆哮起來。卻徒勞地看著那緋紅誘人的葡萄酒汁用堪稱迅猛的速度不斷地鼓著水泡，一個接一個爆裂，一如炸響在湯姆的心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