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普絲珊娜睡得很痛苦,她做了有生以來最可怕、最無助的夢。
劇烈的灼痛感包圍著她,吞噬著她的四肢。她在夢中用盡全力要睜開雙眼來結束這個夢魘,可是做不到。她甚至感覺到自己的喉嚨在劇烈顫動,她想發出呼喊,想向她的父親、母親求助,可張大了嘴卻發不出聲音。她決定向這個可怕的夢魘妥協了,她無力清醒,任憑自己的靈魂在無邊的夢魘中淪陷、墜落。
她看到了,是純黑色的火!這黑火象妖魔般肆意瘋狂地竄動,裏麵包藏著絕望與邪惡。她聽到了,是淒厲的呼喊,尖利的女人的嚎叫,那聲音令她感覺如到了冥界,那女人必是承受了無與倫比的折磨。
神啊,她如何才能逃離這個黑火夢魘呢!
“普絲珊娜,普司珊娜,你快醒醒!”
當她睜開褐色雙眼時,一個她最熟悉最親愛的麵孔出現在麵前。她張開雙臂勾住父親何夫斯奈的脖子,讓父親溫暖的身體給她勇氣,顫抖著說:“我做了可怕的夢,父親,是天神在懲罰我嗎,我把小利特弄丟了。”
利特是他們家養的一隻小山羊,也是普絲珊娜心愛的夥伴之一。它的叫聲嬌滴滴的,它出身才3個月,她敢說它跳動時比野兔還靈敏。
何夫斯奈漆黑而深邃的眼睛盯著普絲珊娜額頭一層細密冷汗,伸出大手替她擦幹:“普絲珊娜,你要不要披上羊皮外套和我出去散心,我有話要對你說。”
於是,父女倆來到了屋外的小溪邊,在這5月天裏,寂靜的夜裏很宜人。一股清新的微風拂向普絲珊娜臉龐,那個夢魘一下子離她遠去。溪岸邊的一株野桂樹下是她白天的休息場所,此刻它像黑暗中的巨人般靜立在這天地中,她把它視為守護她家的巨人神。
普絲珊娜還記得,父親曾說過,在她還沒出生時,父親和母親從赫梯輾轉跋涉了很久,尋找他們心目中的樂園。結果他們意外發現了這株挺立在閃亮小溪旁的野桂樹,那是夏天,野桂熱烈地傾吐著甜蜜的芬芳,年輕的父親爬上樹摘下串串帶著嬌嫩花芯的野桂花,輕柔地插在母親濃密的黑色發絲上,欣喜的兩人就決定把家安在這了。
“普絲珊娜,明天我要去遠行,你母親已知道,本來她是要等到明天再告訴你的。”何夫斯奈說完後抿著嘴,似乎陷於憂慮中。
普絲珊娜略帶驚諤地看著父親,他又要出遠門了,這次是多遠?是到家住赫梯的大伯家嗎?可她不喜歡那個大伯,他是個珠寶商人,一點都不親切。大伯來過他們家,但他隻是做生意途經阿勒坡,所以在他們家住了一晚。
普絲珊娜討厭大伯是因為,他喝得酩酊大醉時,嘴裏噴著惡心的酒氣,當時她正在幫他倒酒,他卻要她給他唱支歌,還拽拽她褐色的卷發,把頭發上一根藍色的細帶給扯了下來。即使她的歌聲穿雲裂石,她也不願在大伯麵前展開歌喉,她寧願對著小利特唱。她撅著嘴自顧自地忿忿想著。
“普絲珊娜,你看南方的星空。”何夫斯奈明白他女兒的小腦袋裏是不會想到自己將要去執行的任務。
南方的星空?她順著父親手指的方向抬起頭,璀璨的星鬥此刻像天神的孩子的眼睛般調皮地眨巴著,亮閃閃的星子密密麻麻地撒滿天空,散發出古老、神秘、讓人遐想萬分的光輝。聽母親說星子是天空神和大地神的無數孩子。而月神是個癡情種子,她每個月都要化身人間女子,和人間的美少年幽會,在她沉靜在與情人的纏mian悱惻時,就需要星子替她守衛天空,給在黑暗中行走的人們以亮光。
“我的女兒,明天我要去南方的埃及,也許要1年才能回來。不過,等我回來時,你就18歲了,我會帶著隻有埃及貴夫人才用的香油和眼影給你。當你想我時,就抬頭看看南方的星空,我在星空的下麵也會時常想你母親和你。”何夫斯奈平靜地看著深色天空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