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幾乎立刻可以浮現出敖沁雪氣到扭曲的臉——這樣說起來,我其實還是挺記仇的——我仰天大笑三聲,化出一隻靈鴿,將信給敖沁雪送了過去,然後獨自到碧湖畔去蹲守。
敖沁雪是在黃昏的時候出現的,帶著他們仙家特有的悠閑的步調,以及優雅的笑容。但是笑容有些僵硬,不知道是要笑給誰看。
我對著她吹了個口哨:“大小姐今日打扮得真好看,希望你等一下不要輸得太難看。”
說話間青鋒劍已然在手,我催動著劍氣化出數道氣刃,齊齊向她飛去。
敖沁雪的神色豁地一變,立刻向後退,卻還是因避閃不及被劃了幾道口子。她尖叫著斥責:“你……”
我笑道:“我什麼?我不懂規矩?沒有等你祭出武器就動手不合禮儀?還是沒等你楚霽哥哥趕來不能動手?不好意思,我們野狼打架一向如此,沒有那麼多破規矩!”
我催動劍氣聚起更多的氣刃,然後就在敖沁雪抱頭鼠竄快要哭出來的時候,一聲怒喝響起,趕來的白楚霽喊:“花寂!”
我猛然醒悟過來,我玩的太過了。以劍氣聚氣刃,劃過身體雖然會疼,但殺傷力並不會很大,甚至傷好之後根本連疤都不會留下。我原本約見敖沁雪的目的就不在於戲弄,誰知道一見到她便沒忍住。
氣刃瞬間消失不見,而白楚霽已經提著劍飛身過來。
他本意是指劍讓我退後,但我已經來不及多想,挺身迎上他的劍尖。
白楚霽一愣,想要收回劍已經遲了一步。
敖沁雪顯然也沒料到我會這樣做,愣愣躲在白楚霽身後沒有動。
我笑起來,猛地上前一步,沒忍住疼地悶哼一聲,被他刺個透心涼的同時,利落削下敖沁雪的一截龍骨。
敖沁雪慘叫一聲昏死過去,我尚來不及去細想,白楚霽已經回身將她抱住。
我輕笑道:“總算出了一口惡氣。”
白楚霽望著我,一字一字道:“你瘋了。”
說罷,他禦風而去,片刻未停。
我低頭,他的劍還插在我的胸口,當胸而過,隻差一點便要穿透心髒了。
是瘋了。但是想要得到一樣東西,總得先失去些什麼。比如,我阿娘的性命,比如,白楚霽的感情。
前段時間,我同阿爹頻頻傳書,阿爹在書中言我阿娘身子微恙,其實不是尋常的抱恙,是個十分厲害的病。須尋得九荒至寶碧伏珠護住心脈方可續命。
碧伏珠這個東西,傳聞是神農鼎的一塊碎片,可治惡疾,但蹤跡飄渺,這麼多年也不過是個傳說,是否真的存在都未可知。
我泡了那麼多天藥廬,才在一頁殘卷上尋得古方,取龍族之骨,再配上一些藥材,興許還有救。
用我同白楚霽的交情,換我阿娘的命,還是值得的。
【柒】
我後來是在藥廬中醒來的,醒時重華真人紅著一雙眼守在我床邊,見我醒來,又喜又氣,凶狠地罵道:“你這丫頭,就是太固執!”
我默然半晌,又聽真人繼續罵罵咧咧:“那劍插得這樣深你還敢自己拔出來?你剛到藥廬的時候隻剩下一口氣了你知道麼?若非楚霽抱你回來,你以為你還有命活?”
我豁然抬頭:“白楚霽抱我回來的?他……現在何處?”
重華真人伸出五根手指頭:“你昏迷了五日,他將你送來藥廬之後便向我辭行了,算起來也該到青丘了吧。”
真人鼓搗著他的藥材獨自喃喃:“楚霽那孩子吧,就是傻,自己的心意都看不清楚,天天頂著兄弟的名頭撩妹,偏偏眼神還藏不住感情。怎麼我年輕的時候沒想到這一招?誒,還有你也是,吃個醋都自己發覺不了,一樣的傻!”
“……”
半月後,我母親病重,我亦急匆匆向重華真人辭行。臨行時,真人捧著盆白菜硬要送給我,說是白楚霽特地為我所種。
我忍不住道:“好醜……”
我那時想,從今後,他在青丘,我在雪穀,那是真真正正的相隔天涯了。白菜縱然醜了點,也算是個念想。
那時世家後生中最流行吟詩作對,我回族時還想,我因此番情殤,沒準能做出許多傷情之詩,成為一代大宗——畢竟我是一個集才華與力量於一身的女子啊!
然而事實證明我又一次想得多了。
我辛苦取得龍骨回去狼穀,阿娘卻依舊仙去。阿爹說是有人事先在龍骨中種下禁咒。我阿娘死時十分痛苦。
自那後我阿爹相思成疾,隻半月之後,便隨我阿娘同去了。
我後來回想起那日取龍骨時被忽略掉的細節,敖沁雪雖然修為不高到底也是個龍族,我那時有傷在身又有白楚霽攔著,她若是要躲,我根本沒可能輕易取到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