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衛,並沒有像日本人想的那樣輕易就占領。
6師的表現,甚至出乎中國統帥部的意外,從獲知日軍從金山衛開始登陸的那一刻,雲集軍事委員會的高級將領們其實已經將金山衛的守軍當成了棄子。
那些在第三帝國戰地記者眼中的“草”無論如何頑強,其實,在大人物的眼中,已經注定了被犧牲,他們所有的犧牲,隻是為已經進駐鬆江縣城的第4軍再爭取半的時間罷了。
這不是大人物們冷酷,而是,有舍才能有得,相對於位於日軍包圍圈中的數十萬精銳,別金山衛一萬守軍,就是鬆江縣城的第4軍甚至正在緊急馳援鬆江的第67軍和獨立團以及第集團軍警衛團,合計超過四萬多大軍,也是從下達軍令之始,就是可以被舍棄的棋子。
而這一點兒,除了底層的官兵可能還不清楚,各師各旅乃至各團主官們其實是知道的。換做是他們坐上那個位置,可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幾萬人死,幾十萬人生,這道選擇題,是再簡單不過了。
大人物們,學會把個人感情拋在一邊,從而做出最合理的選擇。但戰爭,不是考試,亦不是下棋,輸了,可以重來一遍,棋子還是原來的棋子。而戰場上的那些人物,是有生命的,他們有血有肉,有思維有情感以及牽掛。
他們完全可以在發現自己被上層那些大人物遺棄或者是已經完成戰鬥任務的時候選擇撤退,哪怕是當了逃兵,那也是屬於人物們的選擇。
沒人,願意死去。躺在江南冰冷的泥地上,死去。他們,也想再看看爹娘,再看看這片藍,嗅一嗅家鄉油菜花開的味道。
可是,日本人不給活路了啊!一群群土黃色的鬼子在炮火中和機槍的掃射倒下,卻仿佛怎麼也殺之不盡,依舊猶如螞蟻一般的日本鬼子在士兵們的視野裏源源不斷的從大船上坐上登陸艇向岸邊駛來。
從清晨到黃昏,一支又一支預備隊被麵無表情的湘軍將領投入戰場。人物們從開始對死亡的恐懼已經變成了麻木,在眾多戰友的身體被日寇炮火撕得粉碎以後。死亡,在這片可怕的戰場上已經不再讓人恐懼。
不管是日本鬼子死還是自己死,那都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
湖南,雖然距離淞滬還很遠,淞滬丟了,還有南京,南京丟了還有徐州,徐州丟了還有武漢,武漢之後才是長沙。湖南伢兒們由長沙一路行至淞滬,早已經不是兩眼一抹黑的鄉裏娃了,他們走了半個中國,走了幾千裏路了。
可是,這些沒怎麼讀過書的鄉裏娃們依舊感到了徹骨的恐懼,這麼多鬼子,如果都進了中國,中國還有活路嗎?哪怕家距離這裏再遠,他們的坦克車和大炮也是開得過去的吧!尤其是在看到諸多同鄉就這麼死去,吃著辣椒長大的湖南伢兒們眼珠子都紅了。
等到下午的時候,日軍登陸作戰依舊進展不大,或許是鬆井石根向大本營狠狠告了海軍孫子們一狀,日軍海軍的飛機出動頻率明顯增多了。
整個金山衛的上空的日軍轟炸機幾乎就沒有斷過,為數不多的炮兵們隻得用最短的時間開炮然後尋找掩體撤離,而日軍海軍艦載機為了殲滅那些陰魂不散的中國炮兵甚至對村莊進行了轟炸。還好,方圓二十裏的居民們早在戰端開啟之前就逃離了家園,不願意走的也基本被6師官兵們用槍逼著離開。
房子被炸毀了,人員的傷亡雖然不是太大,裝備也沒有損失多少,但炮兵卻被牢牢的給壓製住了。就算他們想頂著來自於上的威脅繼續炮擊,那也是不能的,在中方指揮官眼裏,炮,永遠比人命重要的多。這是很悲哀的事,但卻被所有中國軍人所接受。
因為,中國窮啊!如果炮沒了,以後就沒了,就得有更多的人去戰死。
至於最前沿的陣地,則是被十幾艘護衛運輸艦的巡洋艦和驅逐艦用艦炮給反複的犁了幾遍,等到第三波第四波預備隊衝上陣地的時候,其實早已經沒有什麼陣地了,除了一個個大彈坑以外。
第三帝國戰地記者甚至從望遠鏡中看到了中國軍人幹的一件極為“喪心病狂”的事,雖然這件事他基於人道主義並沒有詳細記錄在他的回憶錄中。中國軍人在沙包盡毀,麵對日本人衝鋒的時候,竟然選擇用陣地上戰死的同僚的遺體壘成工事,將重機槍和輕機槍放在其中對敵人進行射擊。
(注:這並不是作者杜撰,事實上在淞滬羅店之戰,也就是川軍第6師和日軍反複拉鋸的戰場上,失去工事的川軍就用戰友遺體壘成工事向日寇射擊,擊退日軍數次,大量斃傷日寇。那是華夏曆史上最壯烈的一幕,真實的體現了中華軍人以我血肉衛華夏的錚錚誓言。第6師,能站著走出戰場的,全師僅餘600,戰損率達百分之九十以上,隨後的鬆江之戰,領命支援鬆江的他們最終僅能出兵17人,但他們,依舊趕赴戰場。請為他們致敬。)
是的,第三帝國戰地記者僅僅隻是看到,在戰友飛濺的血肉中,中國軍人熱血噴灑在自己的陣地上,但他並不知道,在死者為大傳統精神延續的華夏,將戰友已歿之軀壘成工事的中國軍人心中之痛。戰友已經犧牲,但他們卻還要用他們的屍骨阻擋日寇的槍彈,還要讓他們再為這個國家這個民族盡自己的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