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抱他在懷裏,拿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瞅著我,張了張嘴,又閉上。
奶喝完,逗逗小手小腳使勁蹬踹,鬧著不肯睡。
老婆子沒轍,隻能站起來,抱著逗逗滿屋子到處走動。
趁她還沒走到沙發跟前,我趕緊閉上眼睛,手僵硬地扯著被子。
我心中默念,別叫我,我腰疼,哄不了孩子,你有經驗,還是你來吧。
【老頭子,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
我隔著微微顫抖的眼皮,能感覺到老婆子說的是心裏話,我沒做聲,就讓她以為我睡了吧。
另一間臥房裏,小夫妻倆頭挨著頭睡得香甜,一點兒沒察覺總在家爭權的母親大人想罷工。
……
百日宴那天,來了很多客人。
我和老婆子端端正正坐在首席,親家母抱著逗逗,跟在小夫妻身後滿場轉,笑得特別恣意舒心。
親家公端了一杯純牛奶敬我,他說,【謝謝您養了個好兒子!】
我垂下眼皮,切,瞧不起誰呢,奶娃子才喝奶,桌上那瓶茅台不會是擺著充門麵的吧?
老婆子拿手肘拐了我一下,【老頭子,親家公肝不好,喝不了酒,你就跟著抿一口奶唄,比咱孫子的奶粉好喝,我剛剛就喝了兩大杯,嗝兒~】
行叭。
我笑嗬嗬地也倒滿牛奶,碰杯,幹!
唔,真的好喝!
我沒想到短短幾年,兒子在京城混得這麼好,高朋滿座,收禮金收得手軟。
早曉得,就該多留蘭子幾年,也嫁到京城享福多好。
【誒?蘭子呢?】
老婆子自顧自夾菜,很不在意地搖頭說不知道。
過了好一會兒,蘭子回來了。
我看見她低著頭,眼角泛紅,像是哭過。
正好親家叫我去舞台上拍大合照,一打岔,我就忘了問。
百日宴散場的時候,吳誌把嶄嶄新的戶口本遞給我看——
第一頁,戶主是兒媳的名字,秉承古老傳統思想的我有點心塞……
第二頁,還是兒媳,我速速翻過去。
第三頁,戶主之丈夫吳誌,下方【夫妻投靠入戶】幾個大字有些刺目。
嘶,我隱隱蛋疼,天知道我已經多少年感受不到那玩意兒的存在了。
行了行了,投胎本事技不如人,我認。
第四頁,吳誌之子,吳邪。
吳邪,無邪,雖然……但是……又怎不是個朗朗上口的好名字呢?
我真有文化,書都給翻散架了才靈機一動定下。
蘭子連晚飯都沒吃,就說要走,家裏有事。
【怎麼了?】
蘭子搖頭,隻說票已經買好了,不用擔心。
吳誌開車去送,後座上,蘭子啪嗒啪嗒掉眼淚。
回來他和我說了,蘭子檢票的時候眼睛腫得人臉識別幾次都失敗,最後轉人工。
唉,我把胡子都搓得包漿了,也想不出來蘭子家到底能出什麼事。
愁人!
飛機轉大巴轉公交,再步行六公裏山路,蘭子到家第一時間給我發了短信。
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
我又一次後悔,當初讓蘭子嫁到那八\/國\/聯\/軍當年搜山都找不到的山溝溝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