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塊骨頭。
它擺在牆角，上麵還有清晰的紋路，聚成一個奇怪的獸形。
事實上我是過後才把它拿來觀察的。那一瞥間我隻能看到那奇異的獸形。因為獸形染著血的顏色。
在暗淡的黃黃火光中，它血口大開，似欲擇人而噬，麵目極盡猙獰，體態凶狠十分。
最使我悚駭的卻是它極具人態的表情，既痛苦又凶狠，十分微妙，好似被蛇噬的拉奧孔。
“這、這是？”
老頭提著油燈到麵前，露出了微笑。微笑扯著皺紋扭作一線，黃燈下好生可怖。
他殊不知他的表現像極了恐怖電影中那些生活在陰暗角落的龍套，甚為高興，聲線也有了明顯的波動，對我說：
“好眼力，一眼就看到了這件寶物，往常有人來到我這兒，幾乎都不看這件‘骨紋吞獸’，都沒眼力見的，朋友，你是行家，看看。”
“行家？”我暗自嘀咕，“不會是跑到什麼盜墓賊銷賬的老窩吧？”口裏卻應答著，“好，看看，看看。”
便走到牆角，蹲下去。那塊腿骨一樣的骨頭恰好與我視線平齊，第一眼就看到這獸形。不過視角有了變化，看到的也有了不同。
我之前看這‘骨紋吞獸’，它是血口大張的猙獰之象，此時卻似驚愕地張目結舌，頗有幾分生動之趣，十分可愛。
頓時大為好奇，退後一步，卻見這‘骨紋吞獸’嘴部的紋路與骨皮上微顯的骨紋相合，竟變成了憨憨笑的模樣。與它身體相應，現出了極大的違和感，再一偏轉目光，卻發覺那是它無聲的冷笑，再一轉視線，便似有獠牙突起。
“好神奇！簡直鬼斧神工！”
“嘿嘿，厲害吧。”
“老爺子，這是您的作品？”
“不錯，這是我仿苦塗山的‘吞獸’圖騰，在骨器上製成的！”
“沒想到老爺子是個藝術家，深藏不露，厲害厲害！”
老頭對於自己的作品，總有許多話說。一開了話匣子，就止不住了，語氣也有了強烈的起伏：
“藝術家不敢說，隻能說是個製骨器的匠師。不過在製骨器上，也還是有些本事的。你看這裏的骨紋，還有色彩擬化的骨紋結合在一起，是不是有了很奇妙的轉折變化？對，就是這裏，我刻意簡化了它的骨紋，再用色彩擬上，是不是形成了一個惟妙惟肖的吞獸？還有這裏，來看看……”
接著，他一一指出了這‘骨紋吞獸’的製作構思，解說其中深意，聽得我是大點其頭，心中暗忖：“沒想到這遠古的藝術，竟然還有如此玄奇，實在奇妙！”
然而他的解說還沒結束，我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不僅如此，更是困意洶湧，偷偷打了個哈欠，連忙打斷他：“哦對了，老爺子，聽您的口音，您不是本地人吧，怎麼會對‘吞獸’的傳說如此熟悉？”
老頭聞言，臉上出現了緬懷之色，如囈語一般說道：
“當初我來這舊山縣的時候，隻是想來旅遊一番，放鬆放鬆心情，後來遇到一個鑽研你們舊山縣民俗的民間專家，我們倆一見如故，互引為知音。從他那裏聽到了關於‘吞獸’的傳說，竟然靈感爆發，就決定製成一件獨一無二的‘骨紋吞獸’骨器。為了完成這理想中的骨器，就索性搬到這‘吞獸’傳說的發源地——苦塗山上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