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北大的閃問(3)(2 / 3)

答:這也是我學習的機會,很願意這樣做。但是,對於潮湧般的社會言論,我們的評論最好也力求簡短。以“閃答”對“閃問”,以快速對快速,才有意思。那麼,請開始吧。

問:有人發表文章認為中醫是偽科學,應該取締,當然更多的人認為不該取締。秋雨老師對此有什麼看法?

答:地球上人口最多的族群,就是靠中醫佑護下來的。天下最讓我生氣的事,是拿著別人的眼光說自己的祖祖輩輩都活錯了。

問:有學者說,龍在西方是一種凶惡的形象,為了避免誤讀,中國應該改換一種文化圖騰。秋雨老師,您同意嗎?

答:不同意。別的民族一直用狼、熊、獅、鷲作為文化圖騰,沒聽說要改。祖先們正是預料會有脆弱的後代,才選擇了凶猛剛健。我再重複一句話:天下最讓我生氣的事,是拿著別人的眼光說自己的祖祖輩輩都活錯了。

問:體會您重複說出的這句話,我是否能認為,您也不同意用西方現代的價值標準來裁割中國的曆史文化?

答:對。西方現代的那些價值標準都很不錯,但應該明白,在那些標準出現之前,中國人已經非常精彩地活了幾千年。活出了諸子百家,活出了秦漢帝國,活出了盛唐大宋。如果說這些都是白活,你難道不像我一樣生氣?

問:不少文化人寫文章說,近三十年的大拆大建,把一種非常值得回憶的早年生態破壞了。秋雨老師寫過很多描述早年生活的優美散文,一定也讚同這種看法吧?

答:不讚同。一切回憶,都會以情感刪削真實。一百多年來,絕大多數中國人由於連年戰亂、自然災害、階級鬥爭,“早年生態”的低劣程度超過現在最壞的想象。就連現在被不少文人描寫得流光溢彩的老上海,也完全是一種矯飾的幻想。一九二二年十一月十三日,剛剛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的愛因斯坦來到上海,他從南京路來到上海的中心區域老城廂後說:“這是整個地球上最貧窮的族群,備受欺淩,牛馬不如。我們一直在為世界爭取幸福和公平,而在這裏看到的,卻是一幅悲慘的圖景。”直到我年輕時,絕大多數民眾的生態都觸目驚心。近三十年的大拆大建,主要是針對大麵積的低劣生態進行的。中國百姓苦了那麼多年,有理由稍稍過得好一點。

你們畢業後,最好不要為了“玩文化”而偽造“貴族凋零”“皇城暮鴉”“風華散盡”之類意象,來鄙視普通民眾的生態進步。

問:又有一些文化人不斷寫文章說,北京城新建的地標諸如鳥巢、水立方、國家大劇院、中央電視台新樓都光怪陸離,如果梁思成先生在世一定悲歎“城將不城”,您同意嗎?

答:不同意。一個大國的首都,應該保存一些珍貴的曆史遺跡,但更應該走在世界現代建築的最前沿。請你們聯想一下:曾經以花崗岩、大理石的古典建築自傲的巴黎,在建造埃菲爾鐵塔、蓬皮杜藝術中心、羅浮宮玻璃金字塔時也遭到過激烈反對,但現在這些新建築卻都成了巴黎的無敵標誌。這是一個文化心理的新生過程,我在《行者無疆》一書中有過描述,你們可以找來一讀。

至於梁思成先生,那是一位思維健全、兼容古今的人,並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保守。一九四七年他第二次從美國考察回來,在課堂上對歐洲現代建築結構的幾何化、抽象化和不可重複性,如包豪斯學派的主張,都很推崇。他如果晚生幾十年,除了仍會著力保護古建築外,還一定會設計出不少讓你們大吃一驚的創新建築,就像貝聿銘先生在巴黎做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