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又稱雷陣雨,是夏季常常出現的伴有雷電的降雨現象。它在積雨雲中形成,強烈時可出現暴風雨。雷雨要爆發的每每瞬息間,壓抑的躁動已不可掩飾,偽裝的平靜終將醞釀一場更大的暴風雨,拚命閃躲,苦苦支撐,每一個轉角,遇見的人會是誰,又會爆裂出怎樣的火花。而青春,到底是什麼,是盡情恣意揮灑自我的歲月,還是享受天真浪漫的遊樂園,或許成長勢必要經曆一場雷雨的洗禮,而我們做好準備了嗎?
“嗤嗤——嗤嗤——”一陣刺耳的怪聲把夢夢從沉睡中驚醒。
冷寂的夜晚,空無一人的教室,冰涼的課桌,敞開著的門,還有天花板上那一排排不停撲閃著的日光燈,這一切都戰栗著這個異常的空間。“劈啪劈啪”的燈絲爆破聲循環著特殊的節奏,混合著那走廊裏回蕩著的怪聲,鬧得夢夢頭皮一陣陣地發麻。教室上方環繞著漩渦般的怪風,夢夢身處教室的中央,一頭大卷的長發濕漉漉地直滴水,她的眼睛被燈光打閃得眯成一條細縫,身體和牙齒都不止地打顫。她試圖從位置上站起來,卻發現右腿硬是使不出勁兒,她又把手撐在桌上,想要輔助著站立起來,但依然無濟於事。而這時,那“嗤嗤”怪聲越來越刺耳,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向這裏靠近,夢夢開始在座位上躁動起來,額頭和脖頸都沁出了豆大的汗珠,但全身都跟凍住似的難以動彈。
隻聽“啪嚓”一聲,所有日光燈同時爆裂了,而那怪聲也戛然而止。一瞬間,周圍歸於一片死亡般的寂靜之中,夢夢的神經繃到了極限,她長大了嘴巴,尖叫,尖叫,但奇怪的是,嗓子裏發不出一點兒聲音。她彎下身,雙手緊緊抱住膝蓋,顫抖著蜷縮成一團。
忽然,夢夢感覺自己的雙腿猶如陷入了泥濘的沼澤般難以抽離,異樣的冰冷逐漸沒過她的腳踝,身體也不停地往下沉。她全身痙攣,隻能任憑身體慢慢下沉,很快地,液體沒過了她的膝蓋,而此刻,她又鎮定住了,立馬把手伸進了褲袋裏。她觸摸到了,一個方方正正的東西——她的手機。她急忙掏出來,打開屏幕上的藍光照向自己的腿部。這一刻她驚呆了,那逐漸淹沒著自己的液體竟是一灘豔紅的鮮血。她依然尖叫,瞳孔中的血絲爆裂開來。這時,手機屏幕打出的亮光讓驚恐不已的她看到了更大的威脅,一根粗壯的鐵棒從正麵惡狠狠地朝她劈來。
“啊——”一身慘烈的尖叫終於劃破了那一片死寂。
猛一睜眼,雪白的天花板和靜止懸掛著的日光燈即刻映入了眼簾之中。此刻,躺著的是鬆軟的床鋪,蓋著的是輕薄的被子,床邊的電風扇已經在設定了定時後停止了運轉,夢夢再度感受到了活著的踏實感,不禁長長地籲了口氣。夏天的早晨,陽光透過紗窗照亮了整個房間,夢夢整了整踹亂的被子,從床頭扯了好幾張衛生紙,邊擦拭臉上和脖頸上的汗液,邊慢慢坐起身來。她側身打開了床邊的風扇,呼啦啦的風吹走了她一身的燥熱,她又拿了床頭上的礦泉水,“咕嘟咕嘟”地喝下了半瓶,然後便掀開被子下了床。
她徑直走進了衛生間,衛生間不大,似乎隻要伸開四肢,便可以觸及到空間內的每一個角落。一個瓷磚洗漱台,一麵洗漱間常見的鏡子,還有抽水馬桶,另外在右麵的牆上還掛著個淋浴用的噴頭。夢夢打開了水龍頭,用雙手接著嘩啦啦的水流直往臉上撲。“阿嚏!”突如其來的噴嚏讓她的身體微微顫悠起來,她隻能一隻手撐住洗漱台,另一隻手伸向一旁去扯衛生紙。“咳……果然是要感冒的……”言語間她便盯住了鏡子裏的自己發起呆來。夢夢是XX市XX大學大二的學生,她性格自閉孤僻,不愛說話,也不愛交朋友,因為不喜歡吵鬧的寢室生活,便單獨在學校附近租了間房住著。夢夢在學校裏從不與任何人交談,她也從不去學校食堂吃飯,總是在學校外麵固定的一家飯館買一樣的套餐。
簡單地洗漱過後,夢夢從衣櫃裏翻出一間白色的T恤套在自己略顯瘦小的身上,雙手打理了一下散亂的大卷長發,然後便拉開了衣櫃下麵的抽屜,翻找出一條墨藍色牛仔褲,小心地拉扯著穿上,生怕碰到自己右小腿上的傷口。而昨天穿的鞋子還擺在窗台上晾著,涼絲絲的還沒幹,她隻能從床底托出一雙她許久未穿的白色帆布鞋,不解開鞋帶,就把腳硬生生地塞了進去。然後抓過床頭幾本顯得皺巴巴的書便走出了屋子。
清晨的地麵上仍是昨晚那場雷雨留下的痕跡,深深淺淺的積水上飄著些雜草殘葉,本該清新的空氣中夾雜著一股莫名的腥味。夢夢雙手緊緊揣著那幾本書,低著頭踮著腳躲過了一片片積水坑,當她習慣性地拐入通往學校的那個胡同時,猛一抬頭間,不遠處的場景多少有些嚇到她,就在胡同的一個交叉口那兒圍滿了附近的居民,大家都擰嘴皺眉地朝一處張望著,彼此間還不停地打著馬虎眼,竊竊私語些什麼。夢夢雖然並不是個愛看熱鬧的人,但也下意識地湊進人群中,她踮起腳尖往目光所彙之處張望,隻見那胡同拐角處的地麵上有個物體被白單子蓋著,看輪廓分明就是個人,那人的身體靠在胡同一側的牆壁上,既看不到那人的模樣,更看不出什麼生命的跡象,於是我們通常可以稱之為——屍體。幾個穿著警服的警察在屍體四周忙活著,他們有的對著電話焦躁地喊叫,有的拿著本子塗塗畫畫,有的在圍觀者前麵維持著秩序。
“我一早看到啊,死在那的是個中年男子,好像不是我們這兒的人!”
“昨天晚上暴風雷雨的,誰會那麼晚出來幹這事兒?”
“真恐怖,昨天晚上回家,我還經過這個胡同呢,說不定那時候凶手就在附近了!”
“想想真是可怕啊!”
……
夢夢聽大家在身邊喋喋不休地議論,暗暗回想起昨晚發生的一切,背後不禁一陣陣發涼,於是便擠出人群,頭也不回地向學校走去。
夏天的清晨,陽光打下來,便會讓人感受到難擋的熾熱。但是,此刻的夢夢全身打著冷顫,頭皮也陣陣發麻,刺眼的陽光打得她睜不開眼,“阿嚏!阿嚏!阿嚏!”夢夢抽出一隻手到褲袋裏去掏紙巾,才想起自己換了條褲子,而昨天背的包也還是濕漉漉地在家裏晾著。於是她隻能用手掌捂著鼻子,急匆匆地跑向學校。
果然,學校附近發生命案的消息早已在學校裏散布開來,路上的每個人,或是成群結隊地交頭接耳,或是擠眉弄眼地急速行進。夢夢拚命壓抑住心中的忐忑,徑直走向了教學樓。走進教室,夢夢依舊挑了個角落上的位置坐下,然後慢慢蜷起了右腿的褲腳,露出小腿部位上一小塊血紅的疤痕,那是她昨晚留的傷口,隻是簡單地消了毒上了點藥,也沒有包紮,這一穿上牛仔褲,還是覺得磕得生痛。她彎下腰,對傷口輕輕地吹了吹氣,就馬上把褲腳拉下去了。
“鈴鈴鈴——”上課鈴雖然響了,但同學們依然在座位上不停地談論著那命案,似乎講台上的教授是在嗡嗡地自言自語。許久,課堂仍未安靜下來,甚至越來越顯得喧鬧,交談聲、唏噓聲、桌椅晃動聲、手機振動聲混成一片。教授實在忍受不了,用書拍著講座叫嚷起來:“大家請保持安靜!大家請保持安靜!”夢夢看到如此情形,突然覺得有些可笑,但裝著冷眼旁觀,埋下頭看自己的書。
正在這雞犬不寧的時候,教室門打開了,所有人的目光頓時彙聚到了那兩個站在門口身著警裝的男人,他們的出現頓時讓混亂的場麵得到了控製。夢夢抬起頭,看到門口的情況立馬又低下了頭,低到臉都幾乎蓋在了書本上。一陣腳步聲“吧嗒吧嗒”震顫著這個鴉雀無聲的教室,忽地一隻手搭在了夢夢的肩上,“孩子,你是夢夢吧?警官想找你問些話!”是教授悶沉沉的聲音,嚇得夢夢險些把臉撞在了課桌上。
“哦……好……好的!”幾個簡單的字眼像及牛奶般從夢夢口中擠出來。然後她顫微微地站起來,帶著所有人的目光走向門口那兩個警官。
“是夢夢同學嗎?我們是市派出所的,想問你一些問題,麻煩你跟我們去辦公室一趟!”其中一個警官用手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警帽,然後順手關上了教室的門。在夢夢跟隨兩個警官漸行漸遠的時候,她可以清楚地聽到身後的教室已炸開了鍋,她的臉有些滾燙,身體直冒汗,卻還不停地打哆嗦。
警官帶著夢夢到了學校裏的一間辦公室,一位警官招呼她坐下,而後自己也正對著夢夢坐下了:“你先坐!不用緊張!你知道我們找你是為什麼事嗎?”與此同時,另一位警官把倒好的水放到了隔著他們兩人的茶幾上,又去桌上整理起一些紙張。夢夢的雙手扯著褲子的邊角,心裏重複著今天早上看到的一切。或許她已經猜想到了他們來找她的原因,但她的身體卻做出了相反的動作——搖頭。那位坐著的警官微微歎了口氣,貌似是看穿了夢夢的不配合般,然後繼續問道:“那今天早上,在你來學校的路上沒碰見什麼事情嗎?”問到這裏,夢夢也便明白了,要在這些機智非凡的警官麵前裝傻是完全沒用的,所以她也就做出了如實的反應,微微地點了點頭。坐著的警官嘴角微微一翹,便伸手去接過搭檔遞給他的一支筆和一個文件夾,打開後便繼續說道:“那好!我現在問你幾個問題!你隻要如實回答就行了!”夢夢還是點頭,但並不做聲。
“據我們了解,你一個人在學校後門那邊的胡同裏租了房子住,那昨天晚上你大概是在什麼時間段內回去的?”
夢夢挪了挪了腳,低著頭說:“昨晚下雨……挺晚的了……不過我已記不得是幾點了?”
“真的不記得了?那你在離開學校的時候,就沒有看過時間?”警官用筆不停敲著文件夾,發出“噠噠噠”的聲響,鬧得夢夢心神不定。
“沒有……昨天天氣那麼差……我隻想著盡快回去……所以……就忘了顧時間了……”夢夢的眼神左右遊離著,不敢直視警官的臉,她竭力想讓自己的呼吸平穩下來。
“那你昨晚是一個人回去的嗎?”警官壓低了身板,直盯盯地看著夢夢。
“是……是我一個人……”講這一句的時候,夢夢的語氣顯得堅決了些。
“那我再問你……你昨晚回去的時候,經過那條胡同,有沒有碰到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這一刻,那警官的臉幾乎快貼在了夢夢的額頭上,呼出發燙的鼻息,撲打著夢夢愈壓愈低的麵頰,嚇得她又出了一身冷汗。
“我……我……我……什麼都沒發現……”夢夢雙腿微微顫著,兩隻沁滿汗珠的手死死地扯住牛仔褲,嘴裏不停吞咽著口水,然後又重複了一次,“什麼都沒有!”
“你確定?”那警官加重了音調。
“我……我……確定……”夢夢的聲音也顫抖得更加厲害了,“昨晚下雨……我沒帶傘……我一路……跑回去的……沒有……碰到任何事情……”
“真的沒有!?”警官不斷前驅的身體頓時失去了平衡,膝蓋撞擊到了跟前的茶幾,一下子晃倒了擺在茶幾沿上的水,“嘩啦啦”地全倒在了夢夢的牛仔褲上。
夢夢唰地一聲從座位上竄了起來,急忙用手去擦灑在褲上的水,兩位警官忙扯過桌上的紙巾要上去幫她,“不用!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夢夢隻接過紙巾,卻怎麼也不讓兩位警官碰到她的腿,如果被他們發現了她右小腿的傷痕,難免又是一場解釋不清的麻煩。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位詢問的警官明顯感到有些抱歉,不住地向夢夢鞠躬道歉。
“沒關係的!沒關係的!”夢夢邊拉扯著褲子,邊退向了門口,“那請問警官還有什麼問題嗎?如果沒有……我該回去上課了!”
詢問的警官翻了翻文件夾,歎了口氣:“沒什麼事了!今天麻煩你了,感謝你配合我們警方辦案!”
“那好!我先回去了!”夢夢立馬打開門,頭也不回地躥出了辦公室。門“嘭”地一聲關上了,連同那些讓人厭惡的警官一同被阻擋在了身後。夢夢喘著粗氣,用手擦拭著額頭的汗珠,在行走中陷入了沉思。
她剛才分明是對警官說了慌。
昨晚,漫天的烏雲遮蓋了星辰,月亮也在朦朧中透出冷色的光。學校的圖書館裏異常安靜,很多同學看天色不對,都早早地回了寢室,隻剩下夢夢和圖書管理員呆到最後。當夢夢拖著包走出圖書館時,才發現外麵正是電閃雷鳴,大雨瓢潑。此刻已是深夜11點多,她無處借傘,更沒有可以暫呆的地方,便不管三七二十一頂著包便往外跑。“劈劈啪啪劈劈啪啪”,不一會兒,雨打濕了她全身,一頭大卷的長發被淋得纏成了一把。踩過一個個難以避開的水坑,她跑出了學校的後門,而從這到她住的地方,還得經過一條狹長的胡同。胡同裏沒燈,漆黑一片,幾次閃電下來,才短暫地打亮了圍牆的輪廓,一陣猛烈的陰風在胡同裏吹刮著,好似哀怨的呻吟,好似野獸的怒吼。夢夢忙從包裏掏出了隨身攜帶的手電筒,照著路,貼著胡同右側竭力往前奔跑。這般惡劣的環境讓她顯得異常恐慌,每跑一步都會讓她的身體搖晃得厲害。狹窄的胡同中,一些人家門口塑著的獅子石像忽閃著發出猙獰的笑,瞳孔也放著異樣的光,虎視眈眈地盯著狼狽的夢夢,兩側的圍牆亦是壓抑著她孤獨搖曳的人影。夢夢能感覺到自己全身都在顫抖,她的上牙死死地咬著她的下唇,她甚至不敢睜開眼去看胡同的兩側,愣是直勾勾地盯著電筒的光亮往前跑。突然,一聲震天雷劈了下來,“轟隆隆轟隆隆”,伴隨著幾聲玻璃破碎的聲音,夢夢一時被嚇得沒了勁,腿一軟,“噗通”一下,跌倒在了滿是積水的水泥地上,右小腿狠狠地與地麵蹭了一下,她的一隻手還緊緊得拽著自己的包,但另一隻手卻鬆了勁,那手電筒便如脫兔般從她手裏溜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幾個圈後,停在了她身前不遠處的一個積水坑裏,明晃的亮光徑直打向側麵的一個陰暗狹窄的小胡同。夢夢並沒有去查看自己腿上的傷勢,她的意識告訴她,現在唯一該做的就是盡快回去。於是她立馬站起身來,而於此同時,一陣“嗤嗤”怪聲從那個側邊的小胡同裏傳了出來,夾和著爆裂的雨聲,讓人一陣毛骨悚然。夢夢沒有往那側麵的小胡同裏多望一眼,迅速上前撿起了地上的電筒便徑直跑出了胡同。而那“嗤嗤”聲也如雲煙般徹底消散在雨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