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夏天的某個早晨,樹一臉沉重的看著我。他說:“林一,你想上學麼?”
想。我在心裏回答。
但還是波瀾不驚地看向看向他然後問:“快開學了吧?”
他點頭,然後不再說話。
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和平時的他差好多,但我並不想去追究其中的原因。
院長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在房間裏幫唐果梳小辮,自那夜後,這個小姑娘就黏上了我。也隻有她,才能讓我產生類似溫暖的感覺。我問她:“你的名字是誰起的?”
她說:“不知道。”然後把臉埋得很低,我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的名字是誰起的。
我很好奇唐果怎麼能作為一個人的名字的時候,院長就進來了,她一臉嚴肅地說:“林一,你出來一下。”
於是我沒有機會再去深究唐果這個名字的來源,也沒有機會再在我自己的世界裏傷春悲秋。
我打從心底裏就很反感這個地方。或許,僅因為這裏是孤兒院。曾經,我還可以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我有媽媽,即使她恨我。我有爸爸,即使他不知道我的存在。我有家,至少我不是一個人。可是,這個地方,硬生生扯碎了我努力編織的夢,惡狠狠地提醒我,我被拋棄的事實。
我掩飾起內心的排斥,靜靜的等待院長的發話。
“林一,讀幾年級了?”她問,漫不經心的口吻。我想,她不喜歡我。就像她也知道我不喜歡她一樣。事實上,我不喜歡任何人。
“初一。”我說。
“過幾天帶你到附近的中學報名吧。快開學了,總得把書念完。”
她說完便轉身走了。或許對她來說,我是一個過於難控製的小孩,她不知道拿我怎麼辦,隻好將我放進學校。
我盯著她的背影,沒心沒肺地咧開了一抹笑。
糖果依舊擠著我睡,她小小的身體緊挨著我。帶給我點點溫存。我漸漸對這個地方有了一點歸屬感。
迷迷糊糊之際,我聽見有人喚我的名字。很輕很輕的貼著我的耳朵,傳入我的耳膜。
我睜眼,好黑,什麼也看不見。
我下意識地揮手,卻被另一隻突如其來的手握住。我正欲呼喊,一個壓低的聲音說:“林一,我是樹。”
好半天我都沒反應過來自己是如何跟著他跑出來的。
他拉著我的手,手心滲出絲絲薄汗。
“這是哪?”我把他的手輕輕甩開。
麵前是一條河,河岸邊有兩排路燈,倒影在水裏,亮的刺眼。
“河邊。”
廢話。我瞪圓了眼睛怒視著他。好半天,他才說,“我有東西要送你。”
‘“不要。”我欲往回走。他受傷的表情被我拋在身後。
“林一,你看!”
“看什麼?”我回頭,目光隨著他手指的方向流轉。然後我看見一大片一大片的螢火蟲從草叢裏竄出,閃著幽幽的光。我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路燈的照耀下,我看見樹的眸子,那是隻有星星才有的燦爛流光。
“林一,開學快樂。”
他突然一語,我微微愣了一下,然後我的嘴角上揚成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弧度。
或許太意外,他露出詫異的表情。“原來你也會笑。”
我在河岸邊的斜坡上坐下,微涼的風撥動著我的裙擺。
我對他招了招手,“樹,來坐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