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落水事件(1 / 3)

蝶語:我知道人生中有很多事情是需要忘懷的。譬如,已經過去的愛,已經發生過的事,譬如,已經說過卻未曾實現過的誓言。

譬如,放在心中太久從未說出口的愛。

去年在貴州黃果樹瀑布拍攝圖片,落水的深潭裏突然出現一頂紅色女帽。不知道哪個少女把它丟入了水中。

有些心事總是濕漉漉的。

海生說的那個碎石羊圈我始終也沒有找到。他後悔沒有在那裏拍一張圖片。我後悔沒有問清羊圈究竟在哪裏。

錢包裏夾的半張素描圖,已經漸漸看不到碳痕。

濯瑒:他們眼中的世界跟我好像是不一樣的。我說難受的時候,他們帶個女孩子給我。我躺在床上,她在我身上磨蹭,我覺得很癢,叫她住手。她不肯聽我的命令,我因此把她的鼻子打破了。

血流到床上。

林管家說因此我多花了一筆錢。

我隻是心裏難受。我並不需要一個女孩子來讓我渾身很癢。

因此我把臥室裏所有的瓶子都摔爛了。

今天,有人對我說,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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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思,我那條湖水綠色的吊帶裙你穿去了麼?”蝶語從她裝衣服的大塑料箱子裏抬起頭。頭發很亂,在中午的陽光裏絲絲縷縷。她剛剛起床,眼睛有點腫,臉色發白,並且發胖。

“你怎麼睡了一覺就肥了?”思思照舊穿著小吊帶,光著腳丫子跑進來,“我可沒穿,再說了,我最近減肥,都沒出去,就整天呆在家裏。”

“我又沒怪你,你緊張什麼?”蝶語嫵媚的撇了她一眼,“天氣還冷著,我穿也不急啊。”

“得,留著你的媚眼吧,浪費在我身上多可惜啊。”思思慢騰騰溜過來,一雙大眼睛亮瑩瑩的忽閃著,“說,最近又狐媚到哪個帥哥了?”

“切—”蝶語拉了個長聲,“本小姐還用得著狐媚麼,往街邊一站自成風景。”

思思咯咯得笑了,“蝶語姐,你可越來越貧了。是不是給我帶壞了啊。你不知道最開始你拖著個皮箱走進來,我還以為見了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呢。”

蝶語笑笑,“沒辦法,本人就是氣質好。”低頭又開始翻箱倒櫃。思思做了個暈倒的表情,顛顛的走了。

蝶語這個人,已經徹底不是當年了,自認為老油條一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外星人不說話。跟少女時期整一個反版。這樣也很好,生存嘛,社會大染缸,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做人就要有這種犧牲小我的精神。年幼無知的個性張揚或是乖張跋扈早已被抹殺的一幹二淨。

找到了。蝶語拎出一條湖水綠色的吊帶裙。臉色慘白的笑笑。在清晨的陽光裏忽然帶出那麼點滄桑味道。25歲對一個女人來講,其實是開始老了。紅燈區的女孩子都隻有十幾歲,嫩的可以掐出水來。蝶語卻覺得自己的青春已如一片老桑葉,被流年蠶食了。

二十分鍾後,她已經穿上了那條湖水綠色的吊帶裙。海生從海南島買給她的。她喜歡這個顏色,就像喜歡海生所有的作品。

她默默在窗口點了一根煙。這是海生的習慣,架好攝像機後默默吸一根煙,然後就用那雙靈巧的手控製焦距和輝度,拍攝出攝人心魄的圖片。

蝶語背上她的白色大皮包就出門了。

天鳳出版社的大樓不是很高,跟周圍的建築物比起來有點不起眼。不過這是圈內最為知名的攝影圖片出版社。蝶語的夢想就是有一天自己的攝影集可以在這裏出版,她要在扉頁上寫上一句話:給海生。

蝶語坐在計程車裏,天鳳出版社的標誌物在她眼角飄過。

“師傅,左拐。”

車子開進另一個寫字樓區,蝶語付錢下車。

綠洲出版社是一個很小的出版社。但是並不因為小就降低了門檻。蝶語想最好還是今天能夠敲定,不然下個月不知道要怎麼生活下去。她已經來了幾次了,綠洲就差沒當著她麵把門甩到她的鼻子上。蝶語想最好還是在心裏打一遍草稿,要說服那個固執的編輯,大概需要彈簧一樣的舌頭。

她站在樓梯裏按下28樓,然後做了一個深呼吸。在心裏默念了一個長篇大論:說服史上最固執編輯為你出畫冊之話術要點。

當電梯叮一聲打開的時候,蝶語忽然發現大腦已經呈現空白。

“姐姐,到底出不出來啊?”電梯門口一個送快遞的男孩帶了一頂黃色的太陽帽,從巨大的紙箱後麵伸出一個腦袋。

蝶語“哦”了一聲,很麻利的走出了電梯。

蝶語敲了敲門,決定機智應變。她的這本攝影集是一定要出版的。

門忽然被打開,那個眼鏡男編輯露出一張冰冷的臉,蝶語感覺有點窒息。繼而眼鏡男硬生生的擠出了一個微笑,看得蝶語一口氣沒喘上來。

“周小姐來了,快請進吧。”

蝶語機械般的點點頭,就見眼鏡男冷冷說了一句,“小艾,倒兩杯茶進來。”回頭擠出一個微笑對著蝶語,“周小姐,喜歡紅茶還是綠茶啊?”

蝶語笑笑,“隨便都行。”

也許今天走了狗屎運麼?眼鏡男恰巧中彩票了,還是恰巧被天花板砸了腦袋。

接下來的事情出奇的順利,也讓蝶語隱隱有些不安。似乎太順利了。

在她二十五年的生命中似乎是從沒有這麼的順利過。有些人天生的倒黴,如果哪一天忽然不倒黴了,她會不習慣。

雲裏霧裏半天之後,蝶語拿了一張支票走了。眼鏡男很客氣的出來送她。快到門口的時候,忽然摘下眼鏡揉了揉布滿血絲的眼睛。眼睛很大,睫毛很密很黑。襯托得眼神更加無神空洞。

這曾經也許是一雙很美的眼睛。蝶語忽然沒有那麼討厭眼鏡男了。因為他很爽快的答應了她的要求。要在扉頁上寫上那句話。

“周小姐你慢走,其實你下次不必親自來了,打個電話我們可以派人去取樣的。你怎麼不早提呢,宮總可是我們最重要的讚助商啊。”

蝶語本來想要客氣一句,結果最後一句話把她徹底顛覆到馬裏亞納海溝底層。這時候門也毫不客氣的挨著她的鼻子嘭一聲關上了。

她轉身進了電梯。掏出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