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缸子放在凳子上，去打洗臉水。瞅瞅父親發紅的眼睛，混濁不堪，他甚至能在眼裏看見成壇的酒。這雙眼睛他看了二十多年！沒有自己眼神清澈，不像其他老人深沉，飽經風霜，寫滿閱曆，就是有著這雙眼睛的人把自己生下來！他有說不出的感覺。給老爸把臉洗了，手指挨著缸子，缸子滾燙。要把茶味泡出來，茶水才能醒酒。把水倒了，把盆子拿進屋，他去看兔子。
高慶國坐在凳子上，周身不對勁兒，想嘟噥幾句，卻什麼也嘟噥不出來。不曉得喝了好多酒？付賬時，好像找了錢，不知放在什麼地方了？是不是花光了？一個老頭端著酒杯和自己說話，他努力看清楚，是一起喝酒的。他想站起來，卻站不起來，有些發急。侍候了兔子，高峰又來侍候老爸喝水。老爸安靜了，表情古怪，像在和熟人談心。扶老爸去休息。結婚後，高慶國沒幹過農活；平時好喝酒，身子早被酒水掏空了。高峰的體育成績一般，回農村後，家裏、地裏的重活都請人做，他扶著老爸，毫不費力，忍不住歎息，既是歎息老爸的身輕若燕，也是歎息讀書時母親的辛勞。他在老爸床前放個盆子，老爸吐穢物時用。
回到自己房間，媳婦抱著女兒坐在床邊。女兒醒了，不停地動著，眼睛睜得大大的，四處看。楊槐教女兒喊爸爸。高峰當爸爸了，看見女兒總像吃了蜂蜜。女兒嘴巴動著，可絕不是想說話，她還在混沌狀態。偷偷看妻子，沒發現異樣，他懷疑她是否聽見老爸的話了？
爸爸喊我回去看媽媽。你安排好屋裏的事，明天一路回去。你下午轉來，我和娃兒在娘屋（娘家）耍幾天。高峰說好，把高潔的衣服帶幾件。楊槐把女兒遞給丈夫，她用包包裝女兒的衣服。裝好後，她接過女兒，跟丈夫去廚房做飯。
方翠華進廚房，看兒子、媳婦在煮飯，對媳婦說，楊槐，你抱娃兒出去，我和高峰弄飯。楊槐給婆婆說：媽媽，我爸爸喊我回去看我媽，我明天回去，耍幾天回來。婆婆說要得，你替我向你媽問好，請她來耍。好。楊槐答應。時間還早，喊高峰去鎮上買幾瓶酒。楊槐說要得。高峰說那我馬上去，天黑前趕回來。
夕陽散發著極淡的熱量，高峰提著酒回來。好事成雙，他買了兩瓶沱牌粬酒、兩條五牛牌香煙，方翠華說買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