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自然地，安恬失眠了。腦子裏總是回想著簫笙離去之前的表情，翻來覆去地，直到天快亮時才勉強打了一個盹兒。
第二天一大早老高就要上庭，安恬作為他的助手，要和他一起做上庭前的準備。才剛整理好材料，張姐就從她的辦公室裏走出來了：“老高，我安排小陸陪你去上庭，安恬，你留下，我有話跟你說。”
安恬吃了一驚，看看張姐，她麵沉如水，看不出喜怒。直覺告訴安恬不要多話，乖乖地跟張姐進去。
兩個人走進辦公室，張姐在她身後關上門，安恬瞄到張姐的辦公桌上赫然放著她進事務所時填寫的資料，心裏立刻打起了小鼓，知道這回的事情肯定不簡單。
張姐回到辦公桌旁坐下，拈起那幾張表格，一臉無奈：“我當初怎麼就沒好好看看這份資料呢，容庭實業的千金小姐在我這間小廟裏待了好幾年，我居然一無所知！”
安恬心裏咯噔一下，脫口而出：“我爸爸找過你了？”
張姐放下表格，目光移到她身上來，盯了她好一會，才說：“這麼說，你事先不知道囉？”
像有一勺滾油當頭澆下，安恬扭緊了手指，咬著下唇，緩緩搖頭。
張姐一笑，慢條斯理地說：“昨天去參加一個客戶的生日宴，恰好遇到令尊，他對我說——”張姐說到這裏頓了一頓，“說他女兒這幾年承蒙我照顧，搞得我一時摸不著頭腦。”
兆和事務所一般接待的都是經營範圍與祝至霆的容庭實業不太搭界的中小型公司，而且張雲和也很少出席那些應酬場合，隻不過昨天那位客戶跟事務所合作已經有很久，她實在不好拒絕對方的邀請才過去的。在這之前，張姐雖然一直知道祝至霆的名號，卻沒跟對方打過照麵，誰知道他一上來就提到安恬，著實讓她吃了一驚。
張姐十指交叉，打量了她好一會，長歎一聲：“實在是想不到啊，我一向自詡看人很準，也有走眼的時候。”
手指被掐得生疼，安恬沉默了好一會才說：“我並沒有刻意地隱瞞。”由於太過震驚和緊張，她的聲音都是啞的。
當初怎麼就沒想到，以祝至霆的行事方式，他一定會找上自己的老板呢？
張姐說：“你沒說錯，這也就是我覺得心裏過不去的原因。當初招人的時候，我看你的外貌氣質和言談舉止，覺得你就是一名家境普通的應屆畢業生，因此就算看到表格上親屬一欄裏寫著祝至霆的名字，也會下意識地以為不過是同名同姓。就連上次簫氏的老總找上我，我都沒引起警覺，哪裏知道——”她苦笑一聲，“看來我是太過自負了。”
“張姐，”安恬清清嗓子，“能不能告訴我，我爸爸到底和你說了些什麼。”
張姐盯著她：“他說你近日就會出嫁，所以他希望你能辭職回家，安心籌備婚禮，無奈你太不懂事，堅持要繼續工作，他請我體諒他做父母的苦心，讓你離開事務所。”
果然。安恬低頭，一臉了然。
“老實說，他說話的態度讓我很不爽。”張姐靠到椅背上，端起茶杯，“就算當著你的麵，我也這麼說。”
“你……是怎麼回答的？”
“我還能怎麼回答？要是當時你在我麵前，我恐怕會忍不住罵你一頓，沒頭沒腦的，搞得我很被動。我當時就說，你已經是成年人了，這種事情，應該由你自己決定，在你沒有提出辭職的情況下，事務所是不能無故辭退你的。”
安恬撓頭，果然是不畏強權出了名的張姐，和脾氣霸道的祝至霆一遇上就火花四射。她幾乎可以想象出祝至霆聽到這些話時的神態……雖然不是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也不能光是我說啊，”張姐把杯子一放，“你倒是跟我說說，這到底怎麼回事？”
安恬抬頭看著張姐，心裏頓時亂成一團，事出突然，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把事情說明白，不知道怎樣在盡量不牽扯到旁人的情況下讓張姐弄清楚來龍去脈。
“是這樣，我爸爸希望我能嫁給一位戰友的兒子，但是我不願意——也不是一開始就不願意，是這兩天才決定不結婚的。”
“對方是簫笙吧？”張姐冷不丁地打斷她。
安恬頓住，點點頭。
“簫氏跟容庭聯姻的事，也不算是什麼新聞了，隻是我一時沒辦法把你和祝家千金對上號。”
安恬摸摸臉：“張姐，你能不能不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我渾身都不舒服……”
張姐冷笑一聲：“我這次被你搞得這麼難堪，你還想我用什麼口氣對你說話？”
安恬語塞，慢慢低下頭去。張姐見狀，有些心軟，語氣也放緩了：“你臨時改了主意，結果你爸爸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