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雖然常得師父指點太極劍法,但是極少看見師父與旗鼓相當的對手相鬥,這時凝神觀看。隻見冷追無施展太極劍法中的精妙招數,練氣化神,練神還虛,動作時而緩慢若清風拂麵,時而迅捷若行雲流水,連綿不斷。林夕不由歎為觀止,心想:“師父常說太極劍‘以柔克剛,以靜製動’,看他劍法內含其氣,外含其形,動靜結合,神氣相合,端的是精妙非凡。”西門飛沙臉上紫氣隱隱,施展起滅欲魔爪與之相鬥。林夕找就聽聞滅絕神教教主西門飛沙有兩樣絕世武功,一樣便是滅欲魔爪,另一樣是絕情神掌。方才他暗算自己師父,用的便是那絕情神掌。這時細看他魔爪翻飛,颯然有風,招式極是詭秘無倫。那魔爪每一爪都是從極難想到的時機攻出,攻勢淩厲非凡,瞻之在左,忽焉在右,瞻之在前,忽焉在右,迅捷無倫,西門飛沙身法有若鬼魅。兩人一個青衣飛揚,一個紫袍飄蕩,霎時之間拆了數招,俱是極其精妙。
林夕知道西門飛沙的滅欲魔爪一共有六套,而每一套都含有諸多招數。這六套爪法的名字分別叫做“滅色、滅聲、滅香、滅味、滅觸、滅法”。他手下教眾如果能有幸學得他其中一套神爪,就已經能夠出類拔萃,何況是他將六套爪法全部用得精純熟練,出神入化?眼見西門飛沙左爪一招“貪贓枉法”,那是一招滅法魔爪中的爪法,斜斜爪向冷追無的左手,冷追無一劍“仆步穿劍”刺他左腰,去勢迅捷,正是西門飛沙所必守之處。林夕看得冷汗涔涔,心道:“他如果這樣爪來,我用一記‘丁步點劍’縱然可以抵擋住他的左爪,但他右手再一爪滅香魔爪中的‘朱門酒肉’抓我胸口,我怎麼躲避?”隻見西門飛沙左爪震開劍尖,右手果然就使一招‘朱門酒肉’,可抓的卻不是冷追無的胸口,卻是他握劍的右手。林夕不禁歎道:“這一招出其不意,原本是守勢,難以站穩,但他這樣一個進招,卻化守為攻,端的是非常了得。”
一時之間兩人鬥了兩百多招,西門飛沙見冷追無雖然受了傷,但是劍法卻依舊連綿不絕,瀟灑飄逸,不由暗自著急,連忙催動“絕情神掌”。林夕瞧得分明,知道這“絕情神掌”一共有七套,乃是絕喜、絕怒、絕哀、絕懼、絕愛、絕惡、絕欲。先前那“滅欲魔爪”招式迅捷淩厲,而這套掌法確是沉穩老辣。西門飛沙以“絕情神掌”相鬥,並不進攻,而是由攻轉守。但見他以一招絕愛神掌中的“一刀兩斷”化開冷追無的來劍,接著又以絕惡神掌中的“相逢一笑”、絕怒神掌中的“回嗔作喜”、絕欲神掌中的“色即是空”化解了冷追無的攻勢。林夕心中暗驚,想道:“他這樣隻守不攻,是想讓師父長期出力相攻,想要耗盡師父的內力。師父已經受了內傷,哪裏能夠長久作戰?”他心中暗罵這賊子好生歹毒,但師父與他乃是高手相爭,他苦於自己無法幫上忙。
又鬥了三百餘招,冷追無內傷發作,再無法催動內勁,冷汗涔涔,嘴角淌血,劍法愈發捉襟見肘。西門飛沙忽然見時機成熟,左手用“滅欲魔爪”,右手用“絕情神掌”,剛柔相濟,左右逢源,一同攻向冷追無。冷追無力漸不支,這時西門飛沙左手一招滅聲魔爪中的“萬籟俱寂”爪自己右臉,右手一招絕喜神掌中的“悲從中來”揮向自己腹部,掌風颯然,他知道掌勁非凡。便在這時,他忽然看見西門飛沙左右手皆是進攻招數,全無守勢,而在他的胸口處卻有一道破綻。
冷追無隻要攻向這道破綻,西門飛沙一定會為他重創;但是他自己如果中了西門飛沙的掌風,也必然會受重傷。他內力已盡,倘若再鬥下去,也必輸無疑;但是他倘若刺向那個破綻,又冒著受傷乃至生命的危險。在這樣的時刻,他到底應不應該刺出這一劍?
冷追無絲毫也沒有猶豫,立刻就刺出了這一劍!
他是出於什麼樣的理由,才刺出這一劍的呢?他沒有理由。他並不是因為應該刺出而刺出的,而是因為他已經視死如歸而刺出的,是因為他想要用自己的死來換這個邪教教主的性命而刺出的,是因為他要為天下除一大害而刺出的!
“噗”的一聲,那劍刺入西門飛沙胸口,而冷追無自己被一掌一爪齊齊打中,口中噴出一口鮮血,當即倒在地上,再也沒有醒來。一代武學大師,二十年來為江湖將罪犯繩之以法,一心為公,兢兢業業,今日就這樣死在了滅絕神教教主的掌下。
“師父!師父!”林夕大哭,將師父抱在胸前,不停呼喚,但冷追無已死,如何能夠回應?唯有鮮血從他口中涓涓流出,仿佛是對這大俠胸懷的謳歌,又仿佛是對這烈士不共命運的悲鳴。
西門飛沙胸口中劍兩寸餘深,流血不止,然而冷追無最後一擊因為內力全無,手上失了準頭,沒有刺中他的心髒,他才苟且撿回一條性命。饒是如此,鮮血長流,也痛得撕心裂肺。想起冷追無雖然中了自己暗算,居然還與自己鬥了良久未敗,最後還能冷靜地判斷自己的破綻,真是一個可怕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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