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們都說,水邊是陰氣聚集的地方,也是孤魂野鬼最多的地方,因此每當鬼月到來的時候,千萬別在水邊逗留,小心那些沒辦法投胎的遊魂出來找替死鬼。
我習慣每次下班都沿著濱河路走一會兒,這條路被某些人讚譽為蘭州的外灘,這算是我聽過最阿Q的說法之一了。在我必經的一段河岸,有一片灘塗,上麵不規則的散落著一些大石頭,不經意成為情侶們約會的熱門地點。尤其是夏天,經常能看見十幾對情侶同時出現在那片不大的灘塗上,他們或是相視而坐,或是依偎在一起,似乎要讓這古老的河流證明他們海枯石爛情不變的堅貞愛情。我時常倚在濱河路的欄杆上,觀望這片聖地,有時會有一種看戲的感覺。特別是有些鬧別扭的情侶,在那裏惡語相向,甚至拳腳相加時,就會聚集起大量看熱鬧的觀眾,大家都期待著看到高潮戲碼,比如女主角撒潑帥橫、女主角怒扇耳光、女主角淚涕縱橫等等,我就曾見過一個男的跪在地上,任由女人連續扇了幾十個清脆的耳光也不做聲,那一次經曆使我對女權主義有了新的認識。
時值八月,天氣燥熱,下班後拖著一身的疲憊,獨自徜徉在濱河路上。徐徐的河風帶著黃河特有的泥腥味,吹得人膩膩的。今天約了朋友出來喝茶,茶攤就在河邊廢棄的輪船上,說是喝茶,我此時能喝下去的隻有冰鎮飲料。我們聊了些工作瑣事,交換著對一些事情的看法,訴說著自己的苦悶。不多時,太陽從遠遠的河灣處往下落,河麵上金燦燦的一片,風吹得也有點興起,讓人終於覺得涼快下來了。吃過飯已經9點了,天也黑了下來,濱河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往來穿梭,成為了這個城市夏天上演的一幕長戲。和朋友告別後,一路又走到了那塊愛之灘塗。倚在欄杆上望著,期待那一對對飲食男女上演好戲。這時,一個女的站起來了,緩緩的向河裏走去,轉眼的功夫膝蓋已經沒入水中了,是要玩水嗎,我猜到。這時男的追了上去,拉住女人,我分明能聽到男的在喊“你瘋了,快上來”,周圍其他的情侶都圍了過去,我身邊也聚集了不少人,河邊霎時嘈雜起來。那個女人到底有多大的力氣,男人的努力一點用處都沒有,眼看水都到兩人的肩膀了,突然,女人往下一沉,就消失了。這時河邊已經炸鍋了,灘塗上、欄杆邊擠滿了人,而那個男人已經回到岸上,發出淒慘的哭嚎聲。這一切發生的太匆忙、太突然,我還沒有反映過來是怎麼回事,我想看看那個男人長什麼樣,於是下到灘塗上往人群裏擠,當我看到那個攤在地上的男人時,我愣住了。那個男人,是我的高中同學,他叫李然。
我走過去,扶起已經恍惚的李然,拿出紙巾擦掉他滿臉的汙穢,因為下了水,他的衣服都貼在身上,能感覺到他在發抖。我對著他喊著“李然,我是張池”,李然看了我一眼,然後一把摟主我,又發瘋似的哭喊起來。我向周圍的人喊道:“快打110,哦不,打120”
李然昏迷了一晚,第二天中午醒來時,我和他的家人還有警察都在守候在病床旁邊。昨晚送他來到醫院後,警察已經給我錄了筆錄,我又通過同學,要到的李然家人的聯係方式,隨後,他的父母和妹妹都趕到了醫院。我把事情的經過跟他們描述了一遍,李然爸爸和妹妹表情憂傷,李然媽媽的臉上居然看不到一絲難過的神情,我好想聽到他說“死得好,死得好”三天後,我接到李然的電話,說要請我吃飯表示感謝。在這件事以前,我和李然並沒有什麼聯係,高中雖然同窗三年,但並沒有過多的交流。到了餐廳,李然已經坐在那裏了,我打了個招呼,發現他臉色不是很好,人也瘦了些他說:“那天謝謝你送我到醫院”
“不客氣,我也沒想到會是你”
“哎,我也沒想到,她會那麼做”
“能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李然喝了口水,徐徐道出那天發生的事情。原來那個女孩叫莉,是他的女朋友,算來已經相處5年多了,最近女孩跟李然提出要結婚,李然也覺得該給莉一個交代,就答應年底結婚。可是莉提出要李然買一套房子,這對於家境一般的李然來講絕非易事。李然和父母、妹妹住在一套兩居室的舊樓裏,他本想自己和莉住一間,父母住一間,妹妹上大學平時住學校,可是這個建議遭到了莉的拒絕和指責,說李然對他不負責任。不買房子就不結婚,甚至以分手相威脅,這件事讓李然家人對莉大為不滿,尤其是李然媽媽。聽到這裏我突然想起那天李然媽媽說的那句“死得好、死得好”,難道是因為這件事嗎?可是現在結婚,女方要求買房子也很正常啊,莉和李然媽媽之間應該還有更深層的矛盾吧?
李然繼續說著,那天他和莉吃完飯,就來到河邊的灘塗,自然就聊起結婚的事情,李然希望先結婚,房子將來一定會買的,莉卻說他這是開空頭支票,決意要先買房再結婚,接著是兩人長時間的沉默。過了一會兒,李然想去安慰莉,卻看到莉表情呆滯的望著河麵,李然喚著莉的名字,莉卻充耳不聞,李然就以為莉還在生氣。片刻後,莉突然站了起來,向河裏走去,於是就發生了幾天前我在河邊看到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