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翠綠(1)(2 / 3)

顏亦冰過來饒有興趣地參觀了一番,囉囉唆唆地問了一堆。

“這都是你畫的?”

“部分是。”

“這個呢?”

“是。”

“這個呢?”

“也是。”

“這個呢?”她指著一張裸體畫像,問道。

“呃——也是。”

“在哪兒畫的?”

“就你坐的這沙發上。”

她觸電般彈起來,一臉窘迫地看著我,看我在笑,氣鼓鼓地瞪我一眼,又坐下去。

“你很喜歡畫畫?”

“還可以吧。”

“還可以?”

“談不上多喜歡,但又沒有別的事可以做。打發時間而已。”

“沒別的事情可以做?”她疑惑地看著我,反問道。

“也不是。別的東西讓我提不起勁。打遊戲什麼的,隻會讓人感覺更加空虛。”

“嗯,”她似乎讚賞地點點頭,“所以你把大部分時間擱在這兒?”

“是的。”我老實回答。

“那麼——這些書也都是你的?”她從碼在沙發一頭的幾十本小說中隨手拿起一本。

“是的。”

“喜歡看小說?”

“是的,”我有些不耐煩了,問道,“可以開始了嗎?”

“哦。”她非常難得地乖巧地應承著,按我比畫的,坐在沙發上,注視著我的眼睛。

我不甚自在地摸了一下鼻子,糾正道:“別看我,看那個點。對!”

她轉過臉去,眼睛盯著前方的某一點,神態嫻靜安寧。

我拿起手中的鉛筆,開始在紙上揮舞。

音響裏放著理查德·克萊德曼的鋼琴曲《秋日私語》,房間裏飄蕩著鬆節油的味道,顏亦冰坐在我前麵兩三米的地方,一隻手抱在胸前,一隻手托著下巴,兩條細長的腿斜靠在沙發的一角,下午三點的陽光從一側的柵格玻璃窗射過來,帶著深秋的氣息,給她的輪廓鑲上一層華麗又精致的光暈。

陽光靜靜地轉過角度,房間裏的塵埃,在柵格玻璃漏下的光線裏放肆飛舞,如同我們軌跡紊亂的青春,樂曲在最後一個高潮中戛然而止,房間裏隻剩下鉛筆摩擦素描紙的沙沙的聲音,這個時候,我的呼吸變得小心又謹慎,我心跳加速,很想大口喘氣,卻又害怕喘息聲會打破這如青花瓷般完美又脆弱的寧靜。

“好了沒有?”她終於沉不住氣,問道。

“好了。”

素描這個東西,可以十分鍾畫好,也可以十個小時好。

“我看看!”她起來伸了個懶腰,按捺不住興奮,跑過來立在畫板前。

我心中忐忑不安,期待又害怕她的反應。

“天才!”她讚歎道,“你畫的,似乎比我本人更好看。”

“那就是不像嘍?”

“沒有不像,太像了——惟妙惟肖,”她轉過來,停止讚歎,一臉崇拜地看著我,“能告訴我,你畫誰都能這麼像嗎?”

“那不可能,”我坦誠回答,“短時間內不可能抓型這麼準。”

“那為什麼畫我能抓準呢?”

“因為——”我猶豫再三,還是如實相告,“你的肖像我畫過很多遍了。”

我打開畫板,拿起一遝畫稿,裏麵有將近二十幅她的肖像——側麵的、正麵的、俯視的、臉部的、頭部的、半身的……

她睜大了那雙美得讓人心疼的眼睛,看著那些畫稿,表情一片兵荒馬亂。

似乎過了好久,她才緩過神來,臉色潮紅,神情凝重,黑葡萄般的眼珠裏閃爍著光彩。

“你知道嗎?見你第一眼我就感覺我們在哪兒見過,但事實上,我知道我們從未見過。”

她定定地看著我,沒有說話。眼神變得尖銳,香水味中似乎也帶著股殺氣。

“我是說,你的形象剛好跟我心目中的形象重疊——每一個男人心中都有一個女人的形象。知道嗎?”

“好吧,我知道了。”顏亦冰轉過身去,迅速走出畫室,帶上了那扇沉重的防盜門。

假如

假如昨天的故事可以塗改

今天的現實可以擦除

假如明天的夢想

能打份草稿

假如生活的泥巴攥在手上

青春的表盤可以撥回

假如你我的故事由我來執筆

講述

那麼定不會如此跌宕

如此蹉跎

我隻會用最蹩腳的文字

撰寫著一個惡俗的

幸福故事

每一段人生

說到底都是一場獨角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