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翠綠(1)(3 / 3)

我謹希望

在我謝幕的時候

你能記住演員的名字

2006年12月24日夜,湘城。

兩千零六年前的今夜,在遙遠的歐洲大陸一個叫伯利恒的地方,一個叫瑪利亞的年輕女人將自己未婚先孕的孩子生在馬槽裏,取名耶穌。孩子的身世成了當時當地最大的緋聞,娛樂新聞在女人的嘴中滾動播報,產生了轟動效應。瑪利亞女士堅稱自己是踩了上帝的大腳印才懷的孕,因為歐洲人的開明和大度,瑪利亞才沒有遭遇浸豬籠、沉潭之類的殺身之禍,相反,人們寧願相信這個浪漫的借口,相信上帝的性器官長在腳板上,而跟上帝做愛,連寬衣解帶都不需要。兩千零六年後,在地球另一端的遙遠的中國,耶穌的生日成了浪漫和狂歡的借口。

湘大內外到處張燈結彩,塑料聖誕樹上掛滿了包裝精美的冒充禮物的泡沫方塊和小球,戴著紅帽子的年輕人成群結隊肆無忌憚地走過,商場裏有打不完的折,餐吧裏有派不完的送,連藥店都打出“迎聖誕賀新年,杜蕾斯體驗裝免費大派送”的巨型標語,引得學生成群結隊跟春運買火車票一般。

易子夢約了劉菁“聖誕狂歡”三次都沒成功,於是翻出塵封已久的硬盤跟小澤瑪利亞之流共度平安夜(也不知小澤同學跟聖母瑪利亞是不是什麼遠房親戚);歐陽俊不知把他的寶貴平安夜安排給了幾號,也許,他今晚要打上百塊錢的車,跑好幾個場子;安哥對西洋節深惡痛絕,他決心24日晚提前一個半小時關機睡覺,以實際行動抵製西方腐朽思潮的侵蝕。這一夜吳曲在做什麼我就不得而知了,或許她又會在網上發一條“求結伴看電影共度平安夜”的消息,然後在趨之若鶩的男士中間挑一個為她在聖誕節的一切消費埋單,等吃飽喝足玩好後再刪了電話把人家拖入黑名單。

我給顏亦冰打了電話,問她晚上有沒有安排,“我請你吃飯!”

“不行,我要去給一家公司做聖誕派對的司儀。”

“在哪裏?”

“別過來了,晚上還下雪呢。”盡管如此,顏亦冰還是說出了她做兼職的地方。

“好,不見不散。”在她反應之前,我趕緊掛掉電話。

我買了一束鮮花,在風雪中苦等了一個小時,到她出來的時候我已經凍得隻剩心髒在跳了。

“其實你不必這樣子。”顏亦冰嗔怪道,看得出還是很開心。

“必須這樣子,”我哆嗦著回答道,“如果不這樣,你怎麼知道我的誠意?”

我把已經覆上厚厚一層雪的玫瑰花遞到她麵前,說道:“聖誕快樂。”

顏亦冰點點頭,笑了。

“我沒有給你準備什麼禮物啊。”

“無須準備,你隨身帶著。”

“什麼?”

“香吻一個吧。”

話音剛落,顏亦冰的吻就蓋在了我已經凍烏的雙唇上。我一陣戰栗,似乎聽到了平安夜結在我身上的冰淩支離破碎,簌簌下落。

臨近寒假的湘城還殘留著一絲去年聖誕的味道,商場門口的紅帽子老頭還沒有離去,掛著彩燈和小禮盒的雪鬆也沒有撤走,最應景的是:天空竟然飄起叢叢簇簇的雪花,懶散地輕揚著,給這個行色匆匆的城市平添了一份浪漫和溫馨。而這個時候,薩管奏響的《回家》蕩漾在湘城大學門外的每一個角落,像四起的楚歌一般震撼著來自五湖四海的學生。

家的概念讓我無比糾結。我不知道是該去在羅城的父親的那個家,還是該去在永康中學的母親的那個家,而無論哪個,都已經不再是我的家,就如一雙筷子的任何一支,都不具備筷子的功能。

顏亦冰沒有回去,她給一家影樓當模特,每天隻需穿著婚紗在櫥窗裏待上五個小時,三百塊錢就到手了,這讓我羨慕不已。恰恰這時候,一個畫廊的老板給我打電話問我帶不帶學生,三十塊錢一小時,一個上午可以賺一百二十元,除了早上要早起比較麻煩之外,也頗有誘惑力。顏亦冰和我商量在校外找個出租房,寒假就在湘城過了。

劉菁知道我們要租房之後,把我們帶到她的住處——傍著嶽麓山的一套三室兩廳的房子,位置得天獨厚,設施一應俱全,堪稱完美。

“這是高考完之後爸爸給我買的,本想讓我住這兒,但我嫌太孤單,”劉菁拉著顏亦冰的手,“哧哧”笑著,“我還是喜歡跟姐妹們住在一起。”

顏亦冰笑著應承,向我使了個顏色,我趕緊問道:“這個……租的話得多少錢?”

劉菁裝作發火,“美術生你俗不俗啊?懶得理你!”說完轉過頭去,繼續拉著顏亦冰,“我寒假也住這兒,一個人住太冷清了。你們就當是陪我吧!”

看著我們猶豫的表情,劉菁又笑著補充道:“首先說好,沒有工資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