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州西湄古鎮,前朝“禁溪”舊地,瓊江繞鎮而流。《輿地紀勝》記載,瓊水源出伍城口飛烏山,一路奔騰至西湄,將溪水白馬河納入懷中,雙流交彙,水勢漸大,浩浩闊闊東入涪江。西湄古鎮位於雙流環抱的一塊小平原上,橫橫豎豎十幾條青石小巷,像一枚巨大的篆刻圖章。陰陽先生說此地雙流合抱九曲環繞,必出達官顯貴,誘得川內富戶豪紳紛紛遷居西湄。一時間內,小小的西湄古鎮地價飆升,與遂州城內相差無幾。
大清乾隆初年的夏天,四川巡撫柳春陽告老還鄉,在朋友們的慫恿下,搬到西湄鎮,隱居在臨近瓊江的長慶街上。柳家祠堂占地十畝之闊,全府上上下下,計有主仆雜役四十八人,為西湄第一大戶人家。
是年中秋節,柳春陽應邀赴遂州犀牛堤賞月,陪同前往州城的有西湄縣令張永康和縣丞王喜君,誰知道他們三個人去,卻隻有兩個人返回。
縣令張永康說,柳老爺酒後墜入涪江被淹死了,縣丞王喜君也如此這般說法,縣衙為此專門為柳春陽辦理喪事,撥了一百兩銀子。九月十八日夜,剛遭變故的柳家祠堂,突然又遭到強人歹徒的殘酷殺戮,全府上下竟然沒有留下一個活口。陰陽先生說,柳家的人擅自動了祠堂前的照壁,觸動了煞氣,故有此一劫。
邑內出了如此驚天大案,縣令張永康自然被弄得寢食不安。他一邊據實上奏州府衙門,一邊盡遣巡捕四下偵緝。但奇怪的是,如此巨大的一個慘案現場,居然找不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莫非真的像陰陽先生所說的那樣,是柳家人撞了“煞”,被鬼神索命不成?
張永康為此十分煩惱,也難怪,他才從資州雁江縣調任西湄不到四個月時間,就攤上了這碼子麻煩事,任誰也心頭不爽。張永康人生地不熟,一家老小尚無居住之所,拖兒帶母七個人,全擠在縣衙的一間雜物房裏,十分不方便。張永康心一橫,鼓動家人搬進柳家祠堂臨時過渡一下,這樣既解除了後顧之憂,也可以就近找一找破案的線索。
自從張永康一家老小搬進柳家祠堂後,每天晚上都會聽到有人幽怨地呻吟,夾雜著如訴如泣的怪叫聲,若有若無地在祠堂的四周飄蕩,偶爾還會看到一個身穿白衣白裙的人,似真似幻地遊蕩在後花園。張永康一家老小駭得要命,住進去沒有幾天時間,就匆匆忙忙地搬了出來,依舊住在縣衙的雜物房裏。
張永康感到很奇怪,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麼鬼神?為了弄個水落石出,他夜裏曾親自帶人潛入柳家祠堂,想看個究竟。但是說來更怪,一連蹲了七八個晚上,祠堂裏既沒有聽到古怪的哭泣聲,也沒有見到白裙飄飄的鬼影。
張永康心裏十分納悶,他曾在酒後私下對身邊的人說起過,柳家祠堂的滅門慘案,必定另有隱情。縣丞王喜君見張永康說得玄玄乎乎,心裏就笑他沒能耐破案,怕上司追究責任,就編些“龍門陣”來搪塞。於是他獨自逞強進入柳家祠堂,欲探個究竟,結果莫名其妙地被吊死在後花園的門枋上。
從此以後,就再也沒有人敢到祠堂裏去了。西湄凶宅之名,盡人皆知。
時間不知不覺中過去了十三年,陝西人包月錄調任遂州。包月錄乃是武舉出身,武藝高強人的膽量也大,辦事果斷幹練,人稱膽大“包青天”。他是個親民的好官,到任剛滿一個月,就經常深入到轄內各地訪貧問苦。他聽西湄當地的老年人擺起柳家祠堂的“龍門陣”,好奇之心頓起,決定親自到凶宅去看一看。跟隨包大人體察民情的隨從們,無一不是州縣的主要官員,他們害怕州牧大人出啥差錯,便極力勸阻他不要到凶宅去,“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包月錄向來以膽大著稱,眾人越是勸阻,他越是要去凶宅探個究竟,甚至還特意囑咐大家,任何人不得跟隨前往,他要獨自一人去柳家祠堂小住一宿。
當天夜裏,清風明月,包月錄隻身前往長慶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