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月錄並不以為忤,繼續問道:“汝不刺殺本官,如此夜深人靜之時,擅自衝撞本牧,卻是為了何事?”
白衣女子鄙夷地哼了一聲,譏笑道:“一丘之貉,說之何益?”
眾人見白衣女子說話句句帶刺,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便把棍棒敲得山響,齊聲大吼起殺威號子來。
包月錄並不想刑訊逼供,他止住了眾人的吆喝,依舊對白衣女子和顏悅色地說道:“汝果有冤情,自可說來,本官與你做主便是!”
白衣女子連看也沒有看他一眼,隻照地上啐了一口:“呸!”
陳捕頭見包大人雖然武功不錯,但卻不諳拷問之道,遂上前大聲喝罵白衣女子,欲以激將之法誘其開口。他右手扶著腰刀的刀柄,左手指著白衣女子的鼻子,對白衣女子劈裏啪啦一陣臭罵,痛痛快快地罵完後,才裝起一副正神的樣子,愛理不理地說道:“好心當成了驢肝肺,真是一個不知好歹的惡婦!包大人如果不是為了你,怎會半夜三更時分,來到如此荒蕪破敗的宅子裏找罪受!”
包月錄見陳捕頭對白衣女子一頓汙言穢語,不知道他是何用意,連忙阻止他不可魯莽。他見白衣女子被陳捕頭罵得麵紅耳赤,便吩咐眾人將她帶回衙門,慢慢再作理會。
白衣女子見包大人一直和和氣氣,不像是作惡之人,遂恨恨地說道:
“吾既被你拿住,卻也並不懼怕,告知你又有何妨?柳春陽乃是家父,十三年前的中秋節,應邀到遂州賞月,誰想張賊設計將家父陷害……”
白衣女子一邊輕聲訴說,一邊幽幽而泣。
包月錄始知白衣女子乃是柳春陽大人的千金小姐西湄,可憐十三年前,柳家滿門遭殃時,小女子才十六七歲,因到普州走親戚而免遭於難。
十三年來,為了保護柳家的產業,也為了報血海深仇,她一個弱女子,亦人亦鬼地生活在暗無天日的祠堂中,白天躲在樓閣裏不敢現身,夜裏就裝神弄鬼地嚇唬那些企圖霸占柳家祠堂的人。
包月錄聽了西湄姑娘的一席哭訴,心中十分感歎,遂詢問道:“姑娘所言張永康謀害柳大人並企圖霸占柳家祠堂一事,可有人證物證?”
西湄見包月錄問及張賊作惡的證據,馬上跪哭於地:“大人如若不信,可派人到縣衙的後庭,在那棵百年桂花樹下,挖掘便知。”
包月錄聽西湄姑娘言之鑿鑿,便令陳捕頭火速帶人前往縣衙後庭中挖掘證物。
譙樓四更鼓響時,陳捕頭帶著一包物什,匆匆返回柳家祠堂中。
包月錄接過包裹,打開觀看,內有白骨骷髏一具,另有官符令牌一塊、玉扳指及玉佩諸物若幹。
西湄姑娘一見,悲痛欲絕地叫道:“爹爹……”
包月錄拾起官符令牌察看,自然識得此牌乃是巡撫官符無疑。當下不敢遲疑,點齊現場的捕快十餘人,火速趕到縣衙中將張永康擒獲。
天既明,包月錄就在縣衙裏升堂會審,尚未動刑,張永康已據實招供。
原來張永康自資州雁江調任西湄不久,即聽說柳家祠堂的風水絕佳,私下裏給了縣丞王喜君百兩黃金,謊稱自己曾在晉升雁江令時遭柳春陽打壓,沒想到老賊居然隱居在西湄鎮上,欲借機報仇。王喜君得了人家的好處,便極力為張永康出謀劃策,以八月十五到遂州賞月為名,將柳春陽誆騙到縣衙裏殘忍地殺害。張永康一邊撥款撫恤柳氏一門,一邊背著王喜君,偷偷勾結蓬南場水匪血洗柳家祠堂,原以為大功告成,誰知祠堂裏又鬧起“鬼”來,王喜君不知道柳家祠堂遭血洗的內幕,逞強前往探視,正好被張永康假“鬼”手殺人滅口。
大清乾隆十四年(1749),聖諭淩遲處死張永康。為旌表西湄姑娘,諭示將“禁溪”更名“西湄”,以誌其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