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5章 酒奴(1 / 2)

一行白鷺飛,四麵青山翠。穀雨時節,遂州金華山中,微雨朦朧如煙。

半山腰的杏花酒店旁,一人醉步踉蹌而至,狂歌曰:

“棄微名去來心快哉,一笑白雲外!知音三五人,痛飲何妨礙?醉袍袖舞天地窄!”

此人漸漸來得近了,但見他銀須拂胸,紅光滿麵,醉態裏仍氣度不凡。

醉漢偏偏倒倒來到一亭,抬頭見是初唐詩人陳子昂的讀書台,猛然間又灌了一口酒,順手將壺裏的剩酒傾倒在地上,雙手作揖道:“伯玉呀伯玉,我周子良敬你了。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說完禁不住一陣哈哈大笑,笑聲將竹林中的白鷺驚起,一隻接一隻地在空中盤旋。

“老爺,老爺,老夫人叫您趕快回府上去!”

山徑上,一青衣小襖的夥計氣喘籲籲地來到亭中。他扶起老爺慢慢走下山岡,來到青石鋪設的官道旁,乘上一輛軒敞的馬車,向射洪縣城嘚嘚而去。

不多時,馬車來到一座莊院前。青衣夥計攙扶著老爺下了車,扶入後廳的涼榻上躺下休息。服侍完畢,小夥計來到客廳裏。他看見老夫人端坐在客廳上首左側的太師椅上,正與一鶴發童顏的道長敘事,不便打擾,垂手立一旁,等候老夫人差遣。

道長端起茶碗,飲了一口茶湯,又將茶碗輕輕地放回原處,然後對老夫人說道:“想不到周子良文蓋李杜,權重一時,眼下卻成了酒中之蟲。

唉,貧道實在想不到,他何以拋不開功名利祿?”

老夫人見道長論及夫君的心病,不無憂慮地答曰:“道長有所不知,我家老爺生性剛正不阿,卻遭小人嫉妒陷害,皇上偏偏又聽信讒言,罷了他的官職,遣返原籍,永不再用。其實少了功名場上的許多應酬和權謀紛爭,倒也落得清閑。誰知道地方官吏一個個都是勢利小人,老頭子在位的時候,莫不阿諛奉承;眼下倒好,冷嘲熱諷不說,還時常擠兌周家。他也是一時想不開,才貪上了這杯中之物,誰知道慢慢上癮,竟成了一個濫酒的酒鬼。”

道長聽罷,良久才說道:“周大人飲酒有多長時間了?”

老夫人答曰:“時間倒是不長,但時常濫飲無度,一日三餐倒還罷了,夜裏醒來,必囑下人溫酒飲之。長此以往,怎生是好?望仙長救他一救。”

道長笑曰:“既是故交,貧道自然會盡力而為。”

二人不再說話,小夥計忙攙扶起老夫人,偕道長一同來到後廳。

周子良躺在涼榻上,呼呼大睡,滿屋裏彌漫著濃濃的酒氣。

道長圍著涼榻繞起圈來,他細細地觀察著周子良的氣色,見其氣色與常人無異,便一邊走一邊不停地點頭。待轉到第三圈時,道長伸出左手輕輕撫摩著周子良的腹部,一圈一圈又一圈,當移至胸口時,道長的手便停下不動了,似乎在細細地揣摩。俄而,道長的臉色立變,初時由白轉紅,繼而又由紅轉白,慢慢變得凝重起來。

少頃,道長將手從周子良胸口移去,緩緩地對老夫人說道:“周大人積鬱成氣,氣悶於胸,酒氣複交於此。二氣相聚,凝成一物,盤踞腹內。

此物甚為奇怪,已然成形,非酒氣滋養不能存。周大人嗜酒貪杯,皆此物作祟。”

老夫人聞言大驚:“如此說來,那物豈不害了他的性命?”

道長捋了一下長須,麵露得意之色地說道:“此物雖然凶險,偏偏遇上了貧道,自然是手到病除。老夫人請放心,周大人之疾,當無大礙。”

道長當下吩咐眾人,將周子良四肢綁了,牢牢固定在涼榻上,不讓他亂動。涼榻四周,置大鐵鍋六口,鍋內滿盛美酒,用幹柴烈火猛烈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