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天上碧桃和露種,日邊紅杏倚雲栽。
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東風怨未開。
——唐?高蟾
遲遲鍾鼓初長夜,天際夜色朦朧,就連星子也無法竄出濃雲,隻有西方的殘月仍苦苦勾留在天際,一會兒破雲而出,一會兒又遭重雲卷滅。深更夜闌的京都,原本該是萬籟俱寂的時刻,但在靜謐中仔細聆聽,有些微弱的聲音仍是醒著的。
循聲而去,來到乾泰朝文武宰相的府第,明亮的燭光自書齋的紗窗投映而出,屋內燈火如炬,照射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追隨著燭光的源頭,在這明月窺人的時分,仍有人埋伏在書案上。
那是個一身黑衣的男子,手握著豪筆專心致誌的在寫著什麼,明亮的燭光籠罩在他的身上,卻無法遮掩他自然散發的一種極強烈的孤傲卓絕之氣,那一身玄黑,深沉如夜,更讓人覺得他深不可測。
龍飛鳳舞的寫完最後幾個字,男子將筆放回翡翠雕花的筆座,對門外喚了聲:
“輕寒。”
“爺,有什麼吩咐嗎?”門被人從外推開,一個一身藍衣的魁梧男子走了進來。
“招來鬼月使,讓他將這封信送回風雲格月交給暗流。”男子一麵將信封以紅泥封好,一麵道。
“是的,我明白了。”藍衣男子恭敬地上前接過書信,接著道:“爺,皇宮裏來的人已經等了很久了,還要讓他們繼續等下去嗎?”
“那老頭真的快死了?”男子冷淡的問,黑眸直視窗外的漆黑蒼穹。
“是的,據來的人講皇上傷的非常重,怕是撐不過今晚了。”
“那就好。”男子陰沉的俊容浮出一抹殘酷的寒冷,看來他先前的行動非常的成功,那一劍刺的很是位置。
“輕寒,準備更衣。”他要進宮親眼看到那個人慘死的模樣。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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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泰朝 泰棲殿
金碧輝煌,莊嚴而華麗的泰棲殿,黃瓦紅牆圍砌在四周。在這夜幕低垂的時刻,殿內卻異常的紛亂,宮中所有的大臣、嬪妃、太監、宮女皆跪在殿內大廳,憂心忡忡的頻頻向紗幔的深處望去。
宮門外的回廊上,內侍總管引領著文武宰相查倚雲走了進來,穿過大廳裏華麗的幔帳和屏風,他們越過跪了一地的文武大臣,來到當今皇帝的臥榻前。
“陛下,查宰相來了。”內侍總管走到皇帝麵前,在他的耳邊輕聲道。
“嗯。”虛弱中的皇帝喃喃地哼了一聲,強撐起了無力的雙眼,看向站在眾皇子前方的他,那一身飄忽暗沉的黑色在這夜幕降臨的房間裏更顯朦朧。
“扶搖。”視線不曾移動,皇帝喚了聲。
“兒臣在。”跪在最前方的一個男子站起身,恭敬地走上前。
“你把遺詔給宰相大人,讓他宣讀。”
“兒臣遵旨。”男子找到放在臥榻枕邊的金盒子,遞給查倚雲。
冷眼睨著眼前再也沒有了往日風采的皇帝,查倚雲拿出盒子裏一個紫白相間的卷軸。紫與白,那是隻有皇室才被賦予的高貴色彩,一種崇高的象征,卻也是他最為不屑的顏色。
解開係在上麵的絲繩,他打開卷軸,朗聲宣讀:
“朕,以德治國,以仁孝育眾皇子十八載。今應日後國運,於十四位皇子中,命皇長子楚王扶搖為儲君。朕駕崩百日後,立即登基,待新帝臨朝,須立刻尋回離宮四年的公主蓼紅。在公主回宮之日,加封鎮國公主,垂簾輔佐新皇理政。欽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遺詔一出,殿內所有的人都高聲山呼,恭敬的聲音裏卻不難聽出夾雜其中的一些憤恨和妒嫉之音。
“皇兒。”皇帝緩慢的朝他伸出手,呼喚兒子到病榻前,“記住,隻有你姑姑才能幫你穩固朝廷江山,你一定要恭敬以待。”
“兒臣遵旨。”少年純樸忠厚的麵容帶著即將失去至親的沉重悲痛。
“嗯。”皇帝滿意的頷首,轉而向查倚雲。
“查愛卿,蓼紅公主的事情就交給你了。”皇帝已有些渙散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陛下放心,臣一定會竭力‘規勸’鎮國公主回朝的。”刻意在規勸二字上加重了口吻,查倚雲一貫冰冷的嘴角浮現一個嘲諷的笑容。
“那……我就放心了。”皇帝最後露出了一個笑,隨即,雙眼一閉,斷下了最後一口氣。
“皇上駕崩了。”查倚雲神情漠然的宣布了死訊,拿起一旁的白布蓋住皇帝的臉,繼而轉身穿過哭嚎的眾人走出了大殿。
夜色吹染得更深更濃,天色如墨,濃雲徹底征服天際,今晚的天空沒有一顆星子,而他卻已經看到了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