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得有些發怵。
這死相得有多慘啊……
怪不得傅聽寒都要嚇哭了。
她飛快別過臉,期盼著他趕緊叫人過來把自己挖出去燒了,然後選個風水寶地入土為安。
畢竟術業有專攻,這種事,還是交給專業的人員來做比較好。
不然等會兒嚇到傅聽寒功德又得-1-1。
再這麼減下去,她下輩子沒準兒會成為峨眉山上的某隻猴子也說不定。
出乎意料的是,傅聽寒沒有動。
他在嗚咽風聲中定了許久,隨後輕輕放下那隻鞋子,雙手一點點挖開身前厚重積雪。
動作格外小心,似乎生怕傷到雪下那人。
薑珥看出他想做什麼,一臉欲言又止。
憋了半晌,知道他聽不見,她還是忍不住小聲碎碎念:
“咱要不然回去拿個鏟子?這裏大小也算我墳頭了,這樣徒手扒我墳頭……感覺怪怪的。”
最重要的是,救命,她真的不想做猴子啊!!!
傅聽寒的速度很快,沒過多久就找到了她的屍身。
他對著那具蜷縮成一團的屍體默了許久,垂在身側的指尖顫抖得厲害。
薑珥那顆罷工的心也跟著高高提了起來。
好消息是,極寒的氣溫影響下,屍身並沒有腐敗。
可也隻能——
勉強看出人形罷了。
情況比她所預想的,還要慘烈一萬倍。
隻一眼,薑珥便不敢再看,甚至不敢想傅聽寒此刻的表情。
他,會嫌棄她的吧?
再不然,也會害怕……
下一刻,她聽到了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泣音。
很近,就在身邊。
她愣住,慢慢抬頭。
年輕男人跪在雪中,小心翼翼的握住麵前那隻僵硬的手,喉中溢出幾道含糊不清的顫聲。
他在叫她。
薑珥
薑珥
薑……珥。
一聲又一聲。
皆是從前不敢宣之於口的那個姓名。
薑珥從來沒有想過,傅聽寒那樣一個冷靜到堪稱涼薄的人——
也會有雙眼通紅失去理智的一天。
她滿心茫然。
直到傅聽寒低額,額頭抵上那隻灰白的手背。
有清亮水珠劃過冰冷肌膚,白霜融化,在刹那間融出一條淺痕。
恍惚中,她似乎透過那具屍身感受到水珠的溫度。
是滾燙的。
這一次,傅聽寒的聲音很輕很輕,幾乎要散在風裏。
他說:
“珥珥,我帶你回家。”
“……”
寒風蕭瑟,天地無聲。
年輕男人替亡妻穿好了鞋子,彎腰抱起她的屍體,循著來時的路走去。
半空中,薑珥控製不住的跟隨他一同前行,視線落在他左腿的義肢上,久久未曾收回。
他的速度很慢,可每一步都很穩,似乎懷裏的人隻是睡著而並非死去,需要他小心嗬護,以免顛簸擾了她的好夢。
不知過了多久,雪徹底停下,烏雲散開,陰沉天色漸漸明亮。
再長的路也到了盡頭。
——————
在這個難得晴朗的冬日,傅聽寒帶著他的妻子走出她的埋骨之地。
直到很久以後,薑珥才從別人口中得知,那場百年罕見的大雪攔住了所有人,隻有左腿殘疾的傅聽寒,義無反顧的獨自進了山。
隻為帶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