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時候已經是一周之後了,客廳裏擺著那天的他熱好的菜。因為還沒有到春天所以凝固了一層厚厚的油,小白他們都不在了,房間的桌子上放著錢和他的鑰匙。他的房間裏有些空,日語的書他沒有帶走,隻是筆記不見了,手機也放在桌子上。翻看他留下的衣服,他就帶走了一身衣服,好象是我從警察局帶他回來見他衣服都是血轉天和被子一起買回了的那一套,當時他穿著還肥一點。
我又一次回到了家和我老媽一起,工作也辭了,隻是專心的寫字。又一次淪為了米蟲,但是我習慣每天早早起床,晚上11點之前睡覺,偶爾出門回家晚的時候會給老媽打給個電話。
就這樣不知不覺又到了夏天。
沒想到這個夏天為我們家迎來了一場空前的浩劫,父親被捕了,涉嫌貪汙受賄,盜取商業機密等等等等一大堆的罪名。我沒有能見到父親隻有老媽去監獄看到一次,老媽告訴我爸爸說其實都不過如此,還告訴我心裏不要有陰影,我想我還能有什麼陰影?雖然不太懂但是我從小在這個家庭成長也對商業官場有些隱約的了解。這也是心靈絕望的一個重要的原因。商場黑暗呀!官場我更不能說什麼了。我清楚的明白,爸爸或許是得罪了什麼人,或許妨礙了什麼人。爸爸苦苦經營的一個規模不大的公司他貪什麼?但是誰又能保證爸爸沒做過呢?如果說天下烏鴉一斑黑,他又怎麼能逃過?我也知道進去了也不過是錢的問題。所以我冷靜的看著家裏的變動,該沒收的沒收該變賣的變賣,爸爸的車子,媽媽喜歡的花瓶,我的電腦,漂亮的衣服。我們搬到了很小的地方住。
後來終於知道消息了,據說父親貪汙數額巨大,大概要槍斃的。贖命的金額我媽沒有告訴我具體但是我知道要上百萬或許幾百萬。我沒想到會鬧這麼大,我以為不過是交錢放人。我開始明白這是一場災難,是關於我的家庭我的父親我的母親我的未來的一次巨大的災難。我開始領教什麼是真正的貧窮,為了省錢甚至徒步走一兩站而連公交車都不坐了,後來的房租都是用林葵留下的錢交上的。母親四處奔波,開始還好,最後幾乎所有的親戚朋友都在這樣炎熱的夏天把門窗關好。然後我們小小的房子擠滿了要債的人。我已經無暇去再考慮什麼空乏的問題,生活是如此的現實而瑣碎,原來不是困難的問題以一萬倍擴大在眼前,雖然擔心父親但是往往炎熱更阻礙我的睡眠。在等待父親被審判的日子裏,我希望這隻是一場夢。
有天整理東西的時候看到了林葵的手機,心想不行也賣了吧,雖然不值錢但是留著也沒什麼用了,可是我驚奇的發現林葵把電話卡拿走了。打通了那個號碼,這應該是我第一次給他打電話,我那時還沒有回家晚打電話習慣,每次都是他打給我。手機過一會才接通。
“喂。”傳來的聲音幹淨清透。
我不敢相信眼淚就這麼劃了下來,但我確實在聽見林葵的聲音瞬間抱著手機哭了起來,這也是父親出事後第一次掉淚,用有始以來最悲壯最豪邁的聲音哭了起來。
我們在一個咖啡廳見的麵,踏進這裏感到上一次來好像上輩子的事了。出事到現在還不到一個月,往事如過眼雲煙,我以前過著那麼無憂慮的生活還整天無病呻吟著,所以我有罪,所以我受到了懲罰。但是不明白天下有那麼多罪大惡極的人怎麼老天偏偏就看到了我?沒有再哭,我很冷靜的說,他很冷靜的聽。我有點明白羅翔了,也許他走的時候也不過是想和我說說話。和不相幹又曾彼此經熟悉的人,他一直靜靜的聽但是在細節方麵常有提問。比方說爸爸的名字,公司的名字,關在什麼地方。我有些不悅,可是預感到這也許很重要。也似乎明白他想做什麼,但是我的目的不過是找個人說說話,親戚們開始也是問的,不過後來。。。我承認林葵或許很善良。但他能力有限,而且我們的關係也確實就隻到他在我悲傷的時候做個聽眾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