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惚著下樓,拉開出租車後座的門,我搬著自己的腿坐進去,身體的器官都不怎麼聽我使喚,每做一個動作都這麼費力。
司機問:“你的事情辦得怎麼樣?”
我隻是嗯了一下,司機從後視鏡裏看了看我的臉,隨後就不再提這個話題了:“再去哪裏?”
我把寵物店的地址告訴他,天大地大,現在我隻有這麼一個容身的地方。八月的天,車裏打著空調,我隻覺得嘴唇發幹一陣陣地燥熱,我用手不停地扇著風,熱急了催著司機降低車內空調的溫度。
司機師傅納悶:“不會吧,你熱?空調很低了呀。要不就是後麵的風扇壞了?”他轉了幾下小風扇口,試圖替我調到一個舒適的位置。沒有用的,我還是熱,我們生活在不同的半球。
車到店門口,我還沒給錢就聽見西西在吼。不是叫而是吼,小嗓子尖得嘶聲力竭,西西從來沒有這樣過,是不是餓瘋了,我不知道。我把錢給了司機,趕忙掏鑰匙去開門,越是沒氣力,連這鎖眼也跟我有仇,怎麼送鑰匙都送不進去。
我罵了句:“去他娘的!”然後賭氣地把一串鑰匙扔地上。吸著鼻子在門檻上坐了十來分鍾,我可算是冷靜了一下。用腳尖勾了鑰匙再來開,還是不行。我忽然意識到,是不是鎖眼被堵了?這三更半夜的我上哪裏去找開鎖的師傅,還是自力更生來得好。
我繞到店後的小菜園,這是樓上房東老太的地,平常就種點什麼菠菜茄子大蔥。我扒著籬笆往上爬,一邊詛咒我今天穿的裙子,這玩意中看不中用,爬個牆都不得勁。籬笆上的鐵絲勾破了我的絲襪,長長地扯開一條,我幹脆用手豁開個口子,把絲襪從我腿上扒拉下去到腳腕。順著籬笆再往上爬,沒想到一不留神,鋒利的鐵絲劃在我的大腿上,這下子沒有了絲襪的保護,直接在皮膚上剌了一下,出沒出血我還不知道,隻知道挺疼。我咬了咬牙,跨過籬笆牆頭,一閉眼直接跳進園裏。好在這地方都是土,跳下去隻是腳扭了一下。我一瘸一拐來到後門,想不到後門居然是敞著的。
我喊:“西西,閉嘴。”
西西居然沒過來迎我,依舊撕裂地慘叫著,這狗今天怎麼了——
我鬆了口氣進屋——
一天究竟要經曆多少次的打擊才能到頭!屋子已經不再是我溫馨的小店了,所有的東西都沒了,電腦沒了,電視沒了,寵物用品沒了,連被子臉盆冰箱燈管,哪怕是半片茶葉也沒了。西西被綁在半條椅子上,腳上插了半截子美工刀,傷口不深但對於一隻狗來說,這種程度的感染很可能致命。
我趕緊替西西鬆綁,它在我懷裏瑟瑟發抖,屋子裏沒有消毒的器具,三點多我上哪裏去找寵物醫院,街口應該還有一家24小時藥房,我像瘋子似地一瘸一拐抱著西西就去,買碘酒和消炎藥的過程就像是在夢遊。我把西西腿上的傷口挑開盡量地把髒血放出去,稀釋、消毒,然後上藥。西西眼睛潤潤地,我動它的時候,它的腿一抽一抽,害怕卻知道我在救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