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思漢派出了無數小鬼,漫山遍野的尋找白琉璃,然而大半夜過去了,遊魂們一無所獲,他所承受的痛苦卻是越發劇烈了。獨自坐在潮濕冰冷的臥室地麵上,他咬緊牙關盯著前方的一點光明。房內沒開電燈,全靠著一根蠟燭照明。火光如豆,在他的眼鏡片上一分為二,跳躍騰挪。
一線細細的黑血流出了他的鼻孔,他一動不動,額頭皮下的毛細血管烏黑的腫脹硬化了,自上而下形成了一張越來越淡的網,正在以著極慢的速度籠罩他。他隱約明白了,自己是受了詛咒。
對於咒術,他一直是知之甚少。此刻束手無策的坐在地麵上,他所能做的隻有放了自己的鮮血,在四麵八方一道疊一道的畫下血符。為了抵擋外來的邪氣,他把自己當成了鬼來處理,用層層符咒把自己給封住了。
淩晨時分,他額頭上的黑網慢慢消退了,幹硬的皮膚也漸漸恢複了柔軟。抬手堵住一側鼻孔,他彎腰向地麵用力的呼出了一團黑色血塊。今夜是熬過去了,明天怎麼辦?白天倒也罷了,夜裏鬼巫師的力量明顯強了許多。白天可以對付,夜裏可是將要對付不過去了。
丁思漢左右為難,不知道自己是應該先去解決掉鬼巫師,還是先去捕捉無心。讓保鏢燒了一壺熱水,他又洗頭發又擦身。頭發洗到一半,衛星電話在外麵響了。保鏢開了門給他遞電話:“先生,小丁先生打來的。”
丁思漢光著膀子頂著滿頭滿臉的雪白泡沫,因為被個壯漢見了自己的半**,故而羞得老臉通紅。伸著濕手接過電話,他怒不可遏的發出一聲尖叫:“幹什麼?”
電話那邊的丁丁被他這一嗓子嚇成了結巴:“阿爸,我、我想問你什麼時候回、回家?”
丁思漢聽了他這一分錢不值的問候,當即把電話遙遙的擲向了保鏢:“拿走,出去!”
保鏢連忙接住電話退出臥室。丁思漢則是環抱雙臂擋住胸口,始終是不習慣自己這老頭子的外形與身份。
丁思漢左思右想,末了理智敗給感情,還是決定再次攀岩進洞,去找無心。一旦無心到了手,他滿可以帶著人立刻離開此地,把鬼巫師遠遠的甩開。鬼巫師的詛咒畢竟不是精確製導武器,隻要自己跑得夠遠夠快,對方的咒術再厲害也是無用。
思及至此,他帶領保鏢們做了一番準備。留下兩個最不頂用的小子看了家,他帶著餘下六人出了門。翻山越嶺的走了許久,他們遙遙的望到了遠方峭壁。一名保鏢忽然大叫一聲,伸手向前一指:“看!有人在往上爬!”
丁思漢舉目遠眺,果然看到光禿禿的峭壁上活動著兩個人形黑點。小影子一上一下的拽著自己昨夜留下的長尼龍繩,其中上方一個已經用雙手扒住了洞口邊沿,正在扭動著身軀往裏爬。下方的人影似乎是偏於笨手笨腳,雙手抓著繩子雙腳蹬著石頭,蛤蟆似的向上連躥帶蹦。及至上頭的人爬進洞中了,下麵的蛤蟆向上伸出手,被跪在洞口的前鋒軍一把拽了上去。
丁思漢先不忙亂,從保鏢手中要過望遠鏡,他通過望遠鏡凝神細看。遠方情景瞬間近到了眼前,他一皺眉毛,發現進洞的二人竟是史家姐弟!
史丹鳳他是見過的,雖然當時這具身體還不屬於他,但他也有意識,也有記憶。史高飛給他的印象更深刻了,這個瘋瘋癲癲的東西居然自稱是無心的父親!想起來就要讓人感到憤慨,因為他丁思漢都沒有想過要給無心當爹!
丁思漢總覺得憑著他們姐弟的智商與本領,沒有千裏迢迢找到此處的可能。幕後的指使者也許就是白大千——白大千時而像個人物,時而像個白癡,讓人始終是摸不清他的底細。也許真是真人不露相?丁思漢越想越細,越細越糊塗。這麼多人都在找無心,簡直要讓他酸溜溜的生氣了。
丁思漢不把史家姐弟往眼裏放,帶著保鏢繼續趕路。而史高飛和史丹鳳一前一後的在洞中站穩了,史高飛依舊背著大旅行包,史丹鳳也依舊背著小帳篷包。昨夜他們在林子裏商量了一宿,實在是很想爬到洞裏看一看,然而洞子快有十層樓高,又豈是能讓人輕易爬上去的?
到了淩晨時分,大蝙蝠們亂哄哄的回了洞。史高飛和史丹鳳縮在小帳篷裏打了個盹兒。再次清醒過來之後,兩人做了決定,打算先過去攀爬一次試試看。
兩人從來沒做過極限運動,全都沒有信心。然而扯著繩子踩上了石頭,他們一點一點的往上蹭,卻發現這一片岩壁是出乎意料的好爬,總有凸起的大小石塊讓他們踩著借力。兩人險伶伶的越爬越高,末了出乎他們意料的,竟然真上去了。
史高飛有點懶驢上磨屎尿多的意思,越是要緊的關頭,越是能吃能拉。轉身背對了史丹鳳,他開口說道:“姐,我又餓了,你給我拿點兒吃的。”
史丹鳳不但沒能找到無心,還弄丟了小貓,上火上得心都滿了,愁得食欲全無。從背包裏掏出一小包餅幹遞給史高飛,她開口說道:“那些泡椒豆幹你就別吃了,給無心留著吧,他最愛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史高飛乖乖點頭,深以為然。一邊哢嚓哢嚓嚼著餅幹,他一邊領頭向裏走。地上薄薄的一層蝙蝠糞經了一夜的風吹,已經沒了氣味。史丹鳳掏出兩隻口罩,自己戴一隻,給了弟弟一隻,權當防毒麵具。口罩是史丹鳳在一家小學校門口的地攤上買來的,通體黑色,隻在嘴巴的位置畫了上下兩排白色大獠牙。史高飛戴了口罩,又打開了手電筒,興致勃勃的往洞中走:“姐,等我們找到了寶寶,就馬上回家給他去辦周歲宴。不過這個周歲應該怎麼算呢?是從他落到地球開始,還是從他出土開始?”
史丹鳳經過了兩日兩夜的野人生活,一身的好衣服已經全沒了好。伸著脖子彎著腰,她一邊試探著往裏走,一邊不耐煩的說道:“閉嘴吧,怪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