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遐夫妻快要轉過崖角,猛覺身後一陣風過,林蓉無意中回顧,就這轉眼之間小鳳蹤跡不見,心中一驚,方想敵人快到,隻要尋見同來壯士囑咐幾句,便借尋找小鳳為名出聲呼喊,一樣也可誘敵。念頭還未轉完,忽聽前麵喝罵之聲,目光到處,正是一夥賊黨,約有八九人,僧、道、俗家皆有,不知由何處悄悄繞來,看神氣似想由崖後繞過,無心相遇。二人原裝打獵,寶劍暗器均在手內,料知賊黨快到,更有戒心,隨時均可發動。林蓉以前本受乃姊女飛賊林鶯之教,練會好幾件暗器,上次由巴家莊孤身逃出,一路突圍應敵,便仗暗器打得好,否則不等逃到東山,就不送命也被仇敵擒回了。後拜祝一公為師,又經天寒老人這位打暗器的聖手指教,林蓉固是功力精進,手無虛發,連公遐也是今非昔比,出手又準又快。
賊黨原因以前去往東山窺探的人全數失蹤,無一生還,雖然自恃本領,但聽主人再三警告,本就存有一點戒心。走時又想,前往東山的人就算不如自己,也非弱者,去了這多好手,怎會全數失蹤?久聞黃龍山猿長老隱居本山青桫林,自己這麵的人還有幾個與他們人曾有來往,一別好幾年,久無音信,交情尚在。對方師徒性情古怪,向不許人上門,猿長老更是自恃猿公劍法正宗祖師,自成一家,又是人猿交配而生,生具異稟,長臂多力,劍術高強,平日狂傲自大,無論正邪各派都不在他眼裏,因此無人與之親近。異派中人想盡方法和他門人勾結,均因對方師門法嚴,無故不許多事,一意在山中苦修,隻管私交甚厚,不得乃師允許,決不肯出手相助,交他無用,對方又不能常在外麵逗留,隻得拉倒,以後並未再見。所居青桫林也無一人去過,雖聽傳說他那洞中養有千百長臂靈猿,均通人性,多半還精劍術,和人差不多高,可是無人遇見。連巴賊住在山中已有三代的人家,以前未和東山成仇時,並還常往各地打獵,也說並無此事,連青桫林的地名都不知道。斷定猿長老師徒必還住在本山,定是所居險阻隱僻,無人能到,常人自看不見他的蹤跡。自從東西兩山成了敵對,去往東山的人便無一生還,對頭本領之高可想而知,照此形勢,也決非主人所說開頭大鬧花燈的有限幾人所能辦到,必有極高明的人物在內。所謂虎女不過生長山中養有兩條馴虎的野女子,常人不知底細,虎又猛獸,中了對方疑兵之計,於是互相驚奇。其實虎女隻是幌子,另外必還另有能者暗中作對。
以猿長老的為人自然不會出手,否則巴家莊決等不到今天已早全數滅亡。莫要看青桫林便在東山境內,他那門人與香粟村仇敵常時相見,有了交情,為了師門法嚴,不敢公然出麵為敵,專在暗中幫助敵人,這個卻是大糟。想到這裏,不由心裏一寒,銳氣大減。恰巧當中一路還未起身,剛把前事告知五惡弟兄,新來的幾個異派能手,一名黑水天尊魏神通,一名天台居士蔣逍遙,同聲笑說:“昔年曾與猿長老門人相識,蔣逍遙所認得的兩個交情更深。聽他們說,猿長老決不許門人背他行事,與外人來往結交,欺騙師長更是大忌,幫助敵人斷無此理,此去萬一相遇,我二人隻一與之見麵,所遇便非相識的那幾個,一提姓名,也必另眼相看,至多不幫我們,也決不會再幫敵人。尤其內有兩人因受我們厚待,過意不去,他門中最重恩怨,雖不許門人多管閑事,真要迫於無奈,閃避不開,不論受恩結怨,均須門人自了,隻是一次便完,從此拉倒,還情之後立成路人。他不許門人在外結交,便是恐怕承人的情。這兩人分手時節曾說我們對他太好,將來必有以報,也許憑我二人情麵,將他激將出來都在意中。當時得勝固然是好,萬一敵人另有能者,稍微吃虧,他師徒一向感情用事,好名之心更甚,決不甘休。不論事情曲直,哪怕事後再用嚴刑重罰處置惹事的門人,當時也必連人帶猿一齊出動,什麼都是占了上風再說,我們乘機下手,敵人多高本領休想逃脫一個。”五惡立被提醒,群賊全都大喜,重新把人分派,又商量了一陣,方始起身。
因黨中、右兩方最險,森林最多,猿長老所居青桫林必定隱藏在東南深山森林之中。後又問出三個認得猿長老門人,見過幾麵沒有深交的異派賊黨,特地把人分成三路,由大惡色魔王歡喜真人茹本、四惡飛叉手李青龍和天台居士蔣逍遙三賊率領十多個本領高強的賊黨和一些子女門人,共有四五十個之多,往東南山路進發。群賊上來便看重左右兩路,剛一過界便留了心,一麵派出兩個得力同黨先往前麵窺探誘敵,群賊緊隨在後。為防敵人埋伏暗算,遇到形勢險惡、旁有歧路和深林密莽之區,便將人分成好幾股一路搜索過去。哪知走出三四十裏,業已走到中部林野地帶,始終未遇一人,連鳥獸都未見到一隻,天卻黑了下來。遙望前麵地勢開展,大片森林偏在南麵,一輪新月剛掛樹梢,光影昏茫中到處都是肢陀起伏。秋草滿地,落葉狼藉,深秋景物甚是蕭條,靜蕩蕩的沒有絲毫動靜。如換別人,必已認為當日賊黨人多,女賊蕭五姑和另兩起凶僧、惡道業已先來,也許敵人都被絆住,正在惡鬥,所以這等境象。為首諸老賊卻是不然,尤其大惡茹本老奸巨猾,久經大敵,兩次提醒群賊,力說當此秋深木落,正是獸群出沒之時,我們所過之處都是長林豐草,休說人獸影跡,二三十裏以內共隻見到幾次山鳥飛過,又由東南那麵往西飛來,分明前途伏有敵人,鳥魯均被驚逃。照此形勢人還不在少數,千萬大意不得。第三次到了中部平野之地,正在警告群賊留心,忽然發現幾隻獐鹿之類,還有兩隻大金錢豹做一路,由斜刺裏逃過。因覺豹性凶惡,見人就撲,前途探路的又隻兩人,這些野獸竟如未見,反更驚逞,眾人業已斷定前途伏有仇敵。
剛剛下令照著預計把人分為五起,前途兩人忽然歸報,說前途有男女二人帶一少女在當地往來打獵,兩麵崖頂上麵影綽綽似有人影閃動,天色陰晦,星月昏迷,看不真切,恐被驚逃,特回請示,四惡李青龍最是凶暴,立說:“管他什人,這時在此打獵決非好貨,便非仇敵埋伏,也必與之通氣,我們擒到之後拷問再說。”大惡茹本聽報信人說打獵的雖隻長幼三人,業已停下歇息,但那身法絕快,已打到不少野獸,看去本領頗高,所用寶劍寒光閃閃,老遠都能看到等語,心疑對方誘敵,也許蹤跡已被發現都不一定。好在人多勢盛,意欲將計就計,反客為主,看準前麵形勢,分途掩上,四惡李青龍領這一路因未發現一隻大猿,料知猿長老門人和手下靈猿並未出動。否則,前聽對方說過,他師徒對敵說上就上,決不做那掩掩藏藏之事。自己人多,這類靈猿目光敏銳,不等近前,方才走過那片平野時早被發現,怎會一直沒有動靜?於是放心大膽,未和惡道蔣逍遙一路,當先帶了二十來個徒黨去打頭陣,快到以前,忽又看出前途橫著一片林野危崖,旁邊還有一條歧徑和大片極茂盛的鬆林,忽生毒計,意欲一網打盡,斷定敵人必敗。大惡在後,已快趕到,少時左右上下一齊進攻。前麵還空著一段,敵人一敗,難免逃走,忙又分出十餘人,輕悄悄由旁邊小路鬆林那裏繞往前途,等左右兩翼和當中兩路將那兩座高崖山頂占住,自己也由這片斷崖後麵繞出,上下人都布滿,將敵人四麵包圍,方始發難。主意打好,便領頭往崖後繞去。
群賊動作輕巧,本領又高,公遐夫婦雖然新近學成劍術,功力大進,遠非昔比,畢竟這類異派中的凶孽和江湖巨賊尚是初次遇到,隻管上來得到信號,已在戒備,並未看出影跡,無意之中突然撞上。四惡這一起共是八人,個個好手,無奈人太驕狂,又見對麵來的隻是兩個少男少女,一看便知事出意外,無心撞上,越發輕敵自恃。覺著自己人多勢強,又想喝問對方來曆,未先動手。不料公遐夫婦初經大敵,情急心慌,事前又知來的都是異派中的強仇大敵,得有高明指教,一聽開口喝罵,回頭就跑。林蓉並還故意高聲急呼:“小鳳快來,留神強盜!”群賊聞言,自更氣壯心驕,同聲怒罵,剛剛追殺過去。公遐夫婦原意宗德等怪人和所帶靈猿十九隱藏在旁,裝得越膽小受欺越好,哪知逃出半裏多路,敵人越追越近,並有暗器從後打來,所盼援兵尚無動靜,未免情急心慌;又聽前麵喊殺之聲,崖旁鬆林中忽有十多個強敵各持明晃晃的刀劍夾攻而來。同時,又聽來路兩麵山崖頂上喊殺之聲四起,並有好些敵人紛紛縱落,厲聲喝罵,甚是凶惡。暗忖,援兵不到,身已陷入重圍。師父曾說:今夜雖是眾孤懸殊,形勢怎麼凶險,你夫妻也無須乎膽怯心慌;小鳳近來用功,雖可上場,到底年幼,真要看出厲害,不妨令其先退,或是離開。你二人照我所傳和這口好寶劍,至多被敵圍困,決不至於傷亡,並且時候打得越久越好。此語必有深意。師長平日那麼期愛,怎會把門人引入死地不加過間?看這意思,那些怪人靈猿如其未走,固不至於袖手旁觀;便是暗中趕完野獸,見我三人停手休息,隻當獵已打完,各自退去,四位師長定必趕來相助。相持一久,使這些怪人靈猿知道,要來此解圍無疑。隻奇怪小鳳不知何往,連那同來眾壯士也都沒有聲音,是何原故?二人不約而同想到這裏,膽氣立壯,正悔方才不該停獵歇息,又擔心小鳳的安危。身後賊黨業已越追越近,相隔隻得丈許,旁邊危崖壁削兀立暗影之中,對麵敵人已快撲到身前,轉眼陷入重圍,反正前後皆敵,不禁心橫起來。
耳聽身後群賊喝罵之聲,內中兩個淫賊看出林蓉身材苗條,年輕貌美,更說出許多不堪之言,意似二人隻要反身投降,女的由他帶走,便可免死。林蓉早想動手,聞言越發憤怒,暗器本來拿在手上,決計回身迎敵,更不怠慢,冷不防倏地回身,揚手接連七八支飛針,暴雨一般當先朝賊打去。可笑這班賊黨驕狂大甚,色令智昏,多半看中林蓉美貌,想占現成便宜,又覺前後皆是自己人,敵人隻得兩個,心膽早寒,哪裏還敢動手,做夢也未想到死在臨頭。這兩人均得過高明傳授,非但手法極準,百發百中,身法更是神速靈巧,動作如飛;雙方勢子又急,驟出意外,同行八九個賊黨又做一起往前撲去,均想搶先撲那美女,擠在一起,沒有分開。等到瞥見敵人倏地回身,又因二人手中寶劍寒光如電,看出不是尋常,隻當情急拚命,不知手中還有暗器,心神略分,剛一照麵,先吃林蓉打中了三賊,兩傷一死。公遐同樣發難,也是隨同這轉身瞬息之間,接連幾枝小鋼鏢朝賊打去。連四惡李青龍也因驟出不意,雙方勢子太急,相隔隻剩六七尺,又是互相對撞,閃避不及,加以劍上寒光強烈,看出是口好劍,分了點心,微一疏忽,肩臂上中了一鏢,幾乎筋斷骨折。當首群賊當時死傷了五個,自然急怒交加。前後兩路的賊黨也大群趕到,一見同黨傷亡,厲聲咒罵,要將二人碎屍萬段,擒到林蓉更是先好後殺等語,人多勢盛,喊殺之聲震撼山野。二人立被包圍,暗器已不能再用,眼看形勢險惡,凶多吉少。此時賊黨這麵才隻三十多人。另外大惡茹本率領的十來個,和由正路進攻,無意之中走成一路,快來當地會合的一路約有四五十人也快趕到當地。二人雖得師門真傳,各有一口好劍,到底功候尚淺,不是事前奉命練就獨門劍術,善於防禦,在另一路賊黨未到以前業早遭了毒手。賊黨驟出不意傷了五賊,全都咬牙切齒,厲聲咒罵,紛紛倚勢行凶,猛惡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