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兒來了?”母親看見我很開心,我剛進門就聽見她叫我了。
母親住的病房有四個人,他們和我母親得的病差不多,都是血液方麵的。
母親好像知道我會來,我心想應該是姥姥告訴她的,這段時間我一直住在姥姥家。
“媽。”我遞給她我期末成績單,她笑著誇了我幾句。
父親也看了看,衝我笑,卻不說話。
我坐在一張紅色的塑料椅子上,跟母親的感覺很陌生,我們有半個月沒見了,她的鬢角我記得是過年前染的,現在又有白痕了。
母親是個高齡產婦,懷我時已經三十二歲了,父親比她大三歲。
“寧兒,餓沒?讓你爸帶你出去吃口飯啊?”她這樣說,手卻緊抓著我不放。
父親默默地走出房間,回來時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手裏還拎著一隻保溫瓶。
這段時間母親問了我一些最近幹的事,我隻是簡短的回答著。我一直在注意那兩塑料袋。母親告訴我,一袋是血漿,另一袋我認識,暗紅色的血液。兩個袋子連通著她手上的血管。一個小時了,袋子剛剛見底。
父親打開保溫瓶,從床頭的白色櫃子裏取了兩隻碗,是從家裏帶來的。他給我和母親盛了兩碗雞肉湯。我的雞肉明顯比我母親的那份多出好多。
我說,“我現在不餓。”
母親用匙撈出她碗裏的一塊雞肉,她是先把雞皮剝掉後才撈出的,她說“來吃一塊,就吃一塊。”那隻碗在我父親手裏,因為母親現在隻能用一隻手,她舉著匙,我搖頭,她放下了那塊雞,也沒吃。
我當時心想,她也不餓吧。
母親床的對床也是一對夫婦,他們沒有雞肉湯,吃的好像還是昨天剩的飯菜。斜對著母親床的是個小丫頭,不到十歲還是個可愛的模樣,陪床的是他的奶奶。這間四人的病房隻住了三床。
中午,我一個人來到醫院三樓走廊的窗口,無聊地數著經過車輛。那時候我根本不知道她的病會那麼嚴重,也沒想到一件事真的能改變一個人。
四月,周末。
我背著換洗的衣物和書包回家。這次父親仍舊沒有在車站接我,我也沒回家,直接去了離家不遠的姥姥家。
姥姥不在家,因為姥姥和舅舅一起住,所以我要了鑰匙躺在姥姥家的炕上看電視。看著看著竟睡著了。直到舅舅叫我吃飯。說起來,舅媽做的菜還真難吃。舅媽很喜歡小孩,我記得小時候每次看見她都要躲起來。因為她不但對幼小的我上下其手,還要我的臉蛋,每次都咬出牙印。
周末的兩天,姥姥都沒回家。我又獨自一人去上學。然後等待著那個改變我的時間到來。
第一次月考結束,下午老師已經將數學的測試成績公布了。考得還行,第二名。這也是我最後一次第二名。
五點,放學的時間,也是吃飯的時間。我依稀記得那天吃的是地三鮮,就是土豆地瓜和辣椒三種蔬菜混合在一起的一道菜。我剛剛盛完菜。教室的喇叭裏就想起了我的名字。
“初二八班,文小寧你家長在教務處等你呢,速來教務處。”重複了好多遍,直到我走進教務處辦公室。
二姨夫,二大爺,大爺家的哥哥。他們三個表情嚴肅,我根本沒想到她。
我初中時許多家長都會來看這群住校的孩子。每次家長來了都會給他們的孩子帶好多美食。牛奶,餅幹,泡麵,水果。
我有些奇怪,這三人怎麼會在一起?還一起來看我。
教導主任,英語老師的丈夫,關上喇叭走去了辦公室,還深深地望了我一眼。
剩下我們四人,大哥說去醫院吧。我好像意識到了些什麼。
醫院,走廊消毒水的味道。我們來到醫院時天已經完全暗下。我被三位親人帶到了另一間病房,這件房子比那個四人間小了不少,好在隻有她一個人。
有些發黃的床單,一米多高的氧氣瓶。狹小的房間裏站滿了人。我都認識,是我的親人。
走進病房的時候,我不知道為什麼,姐姐在那裏哭哭啼啼,看見我後變成了嚎啕大哭。我被姐姐感染也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