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陵墓街上(2 / 3)

戴著巴拿馬帽的矮小老男人交疊、搖晃兩臂。他臉上有怨恨的神色:“喬,你可能有興趣知道它們不是。”

“不是什麼?”喬醫生問。

“不是漆成綠色。我已再三證明我的信念,”小男人說道,“即一般人——你,或你,或是你——是絕對無法正確報告所看到或聽到的。你們不觀察,你們不能觀察。對嗎,教授?”

他轉頭向後看。這群人中還有另外兩人,這兩人站在繞柱式欄幹的影子裏。旁觀者差點沒看到他們,他沒法像看陽光下四人那樣看見他們,他隻注意到其中一人是中年人,另一人是年輕人。他們正用一麵放大鏡檢查他們從繞柱式欄幹拾起的一片石頭或火山熔岩——兩人都戴著墨鏡。

“別管阿利烏斯·狄歐米德斯別墅,”欄幹那邊的聲音說,“這是誰的房子?”

“我現在知道了,”帶著攝影機和旅行指南的年輕人主動說,“我剛才翻錯頁數。這是三十九號,不是嗎?沒錯。我們在三十九號。三十九號,三顆星。毒殺者奧路斯·利皮德斯的家。”

——眾皆沉默。

他們看來像平凡的一家人或朋友關係——年長成員的脾氣被高溫及旅途勞頓弄得有些煩躁。從長相相似及他們常互相謾罵看來,喬醫生和戴著巴拿馬帽的小男人(被稱做馬庫斯——棒槌學堂注)應是兄弟。名叫瑪喬莉的女孩是他們的親戚。

隨著旅行指南的內容被念出來,庭院的氣氛起了一陣變化。隻有帶著旅行指南的年輕人未察覺到這變化,其他的人都半轉身,靜靜地站著。四副太陽眼鏡轉向女孩,彷佛她站在一群蒙麵俠之中。陽光在鏡片上閃爍,使鏡片像麵具那樣晦暗、邪惡。

喬醫生不安地問:“什麼?”

“毒殺者,”年輕人說,“藉著中庭入口處的劍和剝皮柳樹鑲嵌鋪麵,莫姆森認為這別墅屬於……”

“是的,但他做了什麼?”

“據法洛指出,他用有毒的蕈汁殺害了五名家人。”年輕人說,他滿懷興趣地四處張望,仿佛希望看見屍體仍在那裏,“這地方真有意思!”他又說,“我想,在那時代,因毒殺而逃過處分很容易。”然後他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如鋼毛的頭發似乎在他頸項上豎起。他闔上書,“喂,”他脫口而出,“喂,我說了不該說的話嗎?”

“當然沒有。”瑪喬莉泰然自若地回答,“何況,馬庫斯舅父的興趣是研究犯罪。不是嗎?”

“沒錯,”馬庫斯舅父同意。他轉向年輕人,“告訴我——你叫什麼來著,我總是忘記你的名字?”

“你明明知道他的名字是什麼!”瑪喬莉叫。但從年輕人對馬庫斯表示的敬意看來,顯然馬庫斯不隻是瑪喬莉的舅父;他有如她的父親。

“哈丁,先生。喬治·哈丁。”他回答。

“啊,是的。嗯,哈丁先生,告訴我,你有沒有聽過巴斯附近一個叫索德伯裏克羅斯的地方?”

“沒有,先生。怎麼?”

“我們就是來自那裏。”馬庫斯說。

他精神奕奕向前走,往噴水池邊緣坐下,仿佛他準備向他們高談闊論。他取下帽子和太陽眼鏡,放在膝上。麵具除下後,他那鐵絲般的灰發露了出來,梳了六十年的頭發依舊零亂糾結。他的藍眼明亮、聰明而惡毒。他不時撫摸下巴邊的乾涸皮膚。

“現在,哈丁先生,”他繼續說,“讓我們麵對事實。我假定你和瑪喬莉間的戀情不隻是調情而已,我假定你們兩人是認真的,或假定你是認真的。”

另一變化彌漫在這群人中。它也影響了繞柱欄幹那邊的二人。其中一人是個模樣快活、禿頭後麵覆頂氈帽的中年人;他戴著墨鏡,但可以看出他有張富泰的圓臉。他清了清喉嚨。

“我想,”他說,“如果你不介意,我要進去——”

他的同伴,一個麵容醜陋的高大年輕人,轉過身去並開始以漫不經心的態度研究房子內部——馬庫斯看著他們。

“垃圾,”他簡短有力地說,“你們不是這家庭的成員,你們都不是。但你們知道我們知道的,所以別動。別探頭探腦的。”

女孩平靜地說:“馬庫斯舅父,你認為這裏是談這事情的地方嗎?”

“我這麼認為,親愛的。”

“很好,”喬醫生粗聲同意。他的容麵堅決、嚴肅,“就這樣辦吧,馬庫斯——很好。”

喬治·哈丁的麵容亦是嚴肅、堅決,“我隻能向你保證,先生——”他以雄糾糾的語調說。

“是的,是的,這我都知道,”馬庫斯說,“別那麼嚴肅,沒什麼不尋常的。大部分人都會結婚,並知道如何進行婚事,我相信你們也都知道。聽我說,婚事完全得要我的同意——”

“還有我。”喬醫生堅決地說。

“隨你便,”馬庫斯懊惱地說,“還有我弟弟的同意,當然。我們已認識你一個月了,在旅行的情況下。你一開始與我的侄女約會,我就遣我的律師去調查你。嗯,你似乎沒問題。你的紀錄很好,我沒接到抱怨。你沒有家庭、沒有錢……”

喬治·哈丁想解釋,但馬庫斯打斷他。

“是的,是的。我了解你的化學事業,它可能賺錢。我不會投資一毛錢,如果你們兩人的生計要靠它的話。我對‘新事業’一點也沒有興趣:我厭惡新事業,尤其是化學事業;它們提升傻瓜的腦袋,不過也令我厭煩。你可能靠它賺點錢。隻要你不出差錯,你已有許多資源,你或許能從瑪喬莉處獲得一點資源。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