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又想解釋,這回是瑪喬莉插嘴。她的臉微微發紅,但她的眼睛很坦白,而且她顯得極鎮靜。
“說‘是’就好,”她建議,“這是你唯一可以說的。”
一直倚肘在欄幹上、皺眉看著他們、戴著氈帽的禿頭男人,現在揮手仿佛在課堂裏想引起注意一般。
“等一等,馬庫斯,”他插嘴說,“你要威爾伯和我參與這件事,雖然我們不是這家庭的成員。因此讓我說一句話,你有必要盤詰這位男孩嗎?”
馬庫斯看著他。
“我希望,”他說,“某些人能放棄‘詢問就是盤詰’的想法。小說家似乎容易有這想法,連你這個教授也執迷這想法,我很受不了。我在詢問哈丁先生,明白嗎?”
“明白。”喬治說。
“噢,清醒一點吧!”教授親切地說。
馬庫斯盡可能往後坐,但還不至於栽進噴水池裏。他的神情變得更平淡。
“既然你明白了,”他以略不同的聲音繼續說,“你應了解一些我們的事。瑪喬莉告訴過你一些嗎?我想沒有。如果你認為我們是有錢有閑階級、習慣於在每年此時度三個月假,那你就錯了。沒錯,我很富有;但我不懶,且我很少旅行。我注意到其他富人也很少旅行。我工作;而且,雖然我視自己為學者而非商人,但我是很好的商人。我的弟弟喬是索德伯裏克羅斯的醫生,他工作,盡管他不是很勤快。他不是個好醫生,但人們喜歡他。”
戴著墨鏡的喬醫生臉紅了。
“別激動!”馬庫斯冷淡地說,“聽我說,威爾伯——那位威爾伯·埃米特是我事業的管理人。”他朝站在繞柱式欄幹內的高醜年輕人點頭。威爾伯·埃米特神情木然。他對馬庫斯表示敬意,但那是個僵硬、高貴的敬意,彷佛他隨時準備記下吩咐。
“自我雇用他以來,”馬庫斯繼續說,“我能向你保證他也工作。另一位是英格拉姆教授,禿頭的胖家夥,他隻是個家庭友人。他不工作,但如果我要他工作,他也工作。現在,哈丁先生,我要你從頭了解,且我要你了解我。我是這家庭的家長;千萬要弄清楚這點。我不是暴君,我不是小氣,不是無理性;誰都會告訴你這點。”他伸出脖子,“但我是個想找出事情真相、愛管閑事、意誌堅強的老忙人。我行我的道。明白嗎?”
“明白。”喬治說。
“很好,”馬庫斯微笑地說道,“既然如此,你可能想知道我們為何度此三個月的假。讓我來告訴你們。那是因為在索德伯裏克羅斯村裏,出現了一位喜歡大規模毒殺人的瘋子。”
眾皆無言。馬庫斯戴上墨鏡,彌補了這圈蒙麵俠的缺口。
“你們怎麼都不說話?”馬庫斯問道,“我不是說村子裏有飲水機或矗立在市場的十字架。我說村子裏有個喜歡大規模毒殺人的瘋子。隻為了高興,他用番木鱉鹼毒害了三個孩子和一名十八歲少女,其中一個孩子死了。那是瑪喬莉特別喜歡的小孩。”
喬治·哈丁張口想說什麼。他看著手中的旅行指南,匆忙將指南塞進口袋:“對不起——”他說。
“不用。聽我說,瑪喬莉因此受驚而病了幾星期。基於此,以及某種氣氛,”馬庫斯調整眼鏡,“我們決定進行這趟旅行。”
“真可怕!”喬醫生盯著地麵咕噥。
馬庫斯抑住他的發言:“哈丁先生,星期三我們將從那不勒斯取道回家,所以你最好了解一些六月十七日在索德伯裏克羅斯發生的事。有位特裏太太在大街上開了一家煙單糖果店。孩子被特裏太太賣的奶油夾心巧克力裏的番木鱉鹼毒殺。她是個正派的生意人。警察相信毒巧克力是被有心人放進去的。”——他躊躇——“關鍵是,能接近巧克力的,能掉包巧克力的,是個對索德伯德克羅斯知之甚詳的人。我說得清楚嗎?”
一群墨鏡嚴厲地看著馬庫斯的聆聽者。
“清楚,先生。”
“至於我自己,”馬庫斯繼續說,“我急著回家——”
“是呀!”喬醫生大聲喊道,“好煙、好茶、好——”
從繞柱式欄杆陰影處,麵容嚴肅的醜陋年輕人第一次說話。他有低沉的聲音,這給他神秘的話預言般的效果。他的手伸進藍運動外套的口袋裏。
“先生,”威爾伯·埃米特說,“我們不該在七、八月離家。把earlysilver(棒槌學堂注:一種桃子)委托給麥克拉肯我不放心。”
“請了解我,哈丁先生,”馬庫斯厲聲說,“我們不是一群賤民。我們做我們愛做的:我們在喜歡度假時度假,喜歡回家時回家;更少,我是如此。我十分急著回家,因為我認為我能解決折磨他們的問題。幾個月前我就知道部分答案,但有一些——”又一次躊躇,他高舉著手,搖手,然後把手放到膝蓋上,“如果你來到索德伯裏克羅斯,你會發現一些影射、一些氣氛、一些耳語。你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喬治說。
從中庭門廊注意他們的旁觀者,永遠記得那群人在花園中被框在古老柱子裏的畫麵,這畫麵將奇妙地象征著即將發生的事。但現在他的思維並非形而上的。他未走進毒殺者奧路斯·利皮德斯家。他轉身走進陵墓街,走向赫庫拉紐姆門。一縷山嵐盤繞維蘇威火山。刑事調查局的巡宮安德魯·麥克安德魯·艾略特坐在人行道上,點燃香煙,若有所思地盯著衝進路麵的棕色蜥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