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課還是不能對黑板聚精會神。課本頁數始終停留在那幾個頁碼範圍。我知道自己已經在一步步地落後與倒退。可我就是專心不了,入不了門。
上午最後一節課,天空劃出幾道閃電,須臾,大雨落下。
其他同學都已被各自的家長接走。而我在校門外的房簷下,獨自麵對著這一場冷漠的雨。我很期待會有那麼一個人突然出現在滂沱大雨中。然後不管那個人是誰,隻要他衝我招招手,我都會大步地奔過去。說不上那是一種什麼念頭,但是我很清楚,這個人不會出現。
直到狂雷漸行漸遠,我才關上了想象的門。此時,雨中有幾隻鳥(看不清是什麼鳥)疾馳閃過。我挽起褲腿,像那些鳥一樣朝姥姥家飛去。回到家我換了一套舊校服。外公坐在沙發上看著書,一聲不吭。姥姥在廚房拾掇著。小姨看見我要換褲子趕忙說“把褲子脫下來擰幹,放在爐子邊烤一會就可以了,你的那些褲子都還沒洗呢。”我瞥了她一眼,然後從床下的紙箱裏拿出了一條發著黴味的褲子。見我沒按照她所說的做冷著臉說“真是骨頭硬了,長大了,想飛了,管不了了。啊。”我沒理會她。換了褲子,然後趴在窗戶上看雨。
此刻,小姨從梳妝台前站起來,甩了一下頭發並瞅了我一眼說“也不知道你媽把你生下來幹什麼。生下來也不管也不問,我們每天還得伺候著你,怎麼,我們就該伺候你?”頃刻間,這些話幻化成一股強烈的刺骨的寒風,從我耳道內鑽入,在我的頭頂拚命地狂吹。心空中悲憤的雲形成巨大的黑雲團在翻滾騰湧,直到把心空壓得黑魆魆一片;直到逼得心空掉下冷雨,砸在心地上;直到把眼窗打得生疼,它才肯離開。
有一種人的命運就像這場不該而偏來的雨,有人喜歡,有人厭惡,有人保持中立,有的則恨不得它立刻消失。
在某個日落黃昏時分,我一人呆在野山頭苦想很久。想的答案很多。但問題卻隻有一個,那就是“我的爸媽在哪?他們是何模樣?為什麼不來找我?”
隨之,我放聲長問。
我問山頭上吹過的風,它沒理會我,揚長而去。
我問樹上棲息的鷂鷹,它無視於我,踱來踱去。
我問山邊那顆堅硬的石頭。它也良久沉默,隻發出幽深的冷漠之光。
此刻,越來越多的無助和無奈在身心內充盈著。
我的心開始下墜。內心那條隱匿的溪流開始洶湧、奔騰地狂流。最終它跌入那條怒浪不息的河流中。任其漂流、撞擊和衝刷。
我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朝那塊冷冰冰的黑石上打去。頃刻間,我的手感到無比的劇烈的疼痛。我齧著牙,硬忍著這種愴痛。在明天到來之前,我要把它撕爛,嚼爛並咽下。
次日醒來,我第一次感到身心竟如此的疲憊。從前的精力和快樂好像一去永不複返。我沒有更多的詞來形容此時我內心複雜的情緒變化。
我不再主動和小姨進行語言上的交流。更談不上什麼溝通。外婆除了操持家裏的那些活計,也很少主動走進我的內心。我對外公長期的沉默寡言感到萬分的壓抑,我開始學著無視他的存在。
這一天放學又趕上下大雨。看著同年級的學生紛紛被各自的家長接走,我內心湧起一股羨慕的暖流。帶著這股暖流我再一次飛奔而去。回到家中,全身都已濕透,濕淋淋的雨水不停地滴落在水泥地上。
“還不趕緊換掉,傻愣著幹什麼”
我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