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天,爸爸一直陪在醫院。鍾柔柯每天煲了湯做好飯給爸爸媽媽送到醫院,爸爸總是誇她能幹,叫她不要做,可以去外麵買。鍾柔柯用蹩腳的普通話說:“媽媽要喝湯啊,喝湯好得快。”
爸爸看著她不語,眼睛裏有些東西她看不懂,她有點害怕。
柳筱音沒有拖幾天,送到醫院的時候就已經無力回春了,在醫院的這幾天隻是給她打止痛針鎮痛,她是含笑離開人世的。
辦完喪事後,阿曉把眼睛紅腫的鍾柔柯摟在懷中:“阿柔,我要對你說件事。我知道你會失望,可是不能不對你說清楚。”
鍾柔柯抬起眼,忐忑不安地看著他。
“阿柔,我不是你爸爸。。。你聽我說,我是你大伯,就是你爸爸的哥哥,我和你爸爸長得很像,所以你們錯認了。”他從包裏取出一張照片:“你看,這才是你爸爸,這是我,你見過他照片的對不對,他比我年輕多了。”
鍾柔柯咬著下唇,小聲道:“那我爸爸呢?他不要我們嗎?”
“不是。。。你爸爸。。。”他長歎一聲:“你爸爸去美國沒多久就出車禍去世了。。。我想讓你媽媽走得安心就沒有對她說。我們一直不知道他留下了個女兒。阿柔,對不起。。。”
鍾柔柯顫抖著聲音,淚水在眼眶裏打轉:“那,那我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
“大伯會照顧你,像你爸爸一樣,我會彌補你。。。阿柔,你跟著我回B市好不好,我住在B市。”
鍾柔柯垂頭不語。
他揉揉她的頭發:“對了,阿柔,忘了告訴你,我叫鍾清遠,你爸爸叫鍾清曉,你還有個姑姑叫鍾清雲,她在美國。。。姑姑就是我的妹妹,爸爸的姐姐。你叫鍾柔柯對不對?”
鍾柔柯輕輕點點頭。
“真是好名字,是媽媽取的嗎?”
又輕輕點了下。
“阿柔,我們把你媽媽的骨灰帶到B市和你爸爸葬在一起好不好?。。。我們明天就走好不好?。。。你有什麼東西要帶的今天收拾收拾。”
鍾柔柯沒有多少東西要收拾,她的衣服很少,媽媽的衣服也很少,她拿了幾件做紀念。媽媽還有一個日記本子和一些信放在盒子裏,她也有一個盒子,是那個藍色的罐子。鍾柔柯猛然想起,阿佑還沒回來,她怎麼能走?阿佑跟她說幾天就回來,這都好幾天了怎麼還沒回來?
她騰騰騰地跑下樓,拍打著阿佑家的房門:“阿佑,阿佑。。。”
朱佑健的媽媽打開門,懶懶地靠著門框:“阿柔呀,什麼事?”
“阿姨,阿佑什麼時候回來?”
“那個挺屍鬼,鬼曉得跑哪裏去了,我怎麼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鍾柔柯又騰騰騰跑上樓:“爸。。。大伯,我們可不可以晚幾天走?”
鍾清遠皺了皺眉頭:“我那邊工作很忙,你有什麼事兒嗎?”
鍾柔柯看著自己的腳尖小聲道:“我有個朋友,還沒和他說再見。”
鍾清遠皺眉思索半天,取出一張卡片,在背後寫了幾行字:“你看這樣好不好,你把這個名片留給他,上麵有家裏的電話和地址,讓他給你寫信或打電話都可以。你也可以給他寫信啊,對不對。”
鍾柔柯接過卡片,低著頭慢慢走到樓下,敲開朱佑健家的門:“阿佑媽媽,你把這個給阿佑,讓他給我寫信好不好。”
朱佑健的媽媽用兩隻尖尖的手指捏著名片看了看,臉上掛著一絲古怪的笑:“阿柔,要去過好日子了,別忘了我們阿健哦。”
鍾柔柯一聲不吭地上樓。
朱佑健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敲鍾柔柯的家門,半天沒有人應,跑下樓問媽媽:“阿柔和她媽媽去哪裏了?”
他媽媽哂笑:“她媽媽死了,她爸爸把她接走了,這是她留給你的。。。我就說她跟這裏的人不一樣吧,她爸爸一看就是個體麵人,她是過好日子去囉,還會記得你?”一臉的幸災樂禍。
朱佑健看著名片吼道:“閉嘴!”
“噯你這個小兔崽子,敢吼老娘!”上來就要打。
朱佑健抓住她的手,狠狠地瞪著她:“少惹我!”推開她的手衝出門,留下他媽媽在後麵大叫:“你個王八蛋,翅膀硬了!敢打你老娘了!”
朱佑健跑到小花園坐在鍾柔柯經常坐的長凳上。阿柔丟下他走了,她離開了這個做夢都想離開的地方。她沒騙他,她爸爸真的來接她走了。以後她會去上大學會認識好多的新朋友,再也不會記得他了。他有什麼好,除了會打架,她又最討厭他打架了。
朱佑健從包裏拿出一雙黑色圓圓頭的漆皮鞋放在長凳上,離開小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