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於通過層層關係,打通了一個依然還在那所中學任教的老師的電話,又裝作漫不經心地,聊起了他,然後便驚訝地得知,唐放在輾轉了許多的城市之後,曾經試圖回到當地的那所中學,可是卻因為再一次與領導鬧翻,而被免職,之後便一直待業在家,靠在馬路邊上,做一些時刻提防城管嚴查的小生意,維持生計,他依然寫詩,或者小說,依然抽煙喝酒,而且比之於從前,更甚。他斷絕了與許多過去友人的來往,成為那個小城裏,一個近乎頹廢無用的男人。
她終於止住了繼續詢問MSN上那個頭像憂鬱的男人,究竟是不是唐放的腳步,也不再費力地去網上搜索一切關於唐放的信息。她想其實他在網上的閉口不言,包括她在認出他後,再也沒有回複過她隻言片語的沉默,就已經證明了他的落魄和無助。繼續尋找,滿足的是她的好奇,刺傷的卻是他不堪一擊的靈魂。
或許,讓唐放在俗世生活裏安靜地吸一支煙,或者飲一杯酒,才是給予一個曾經熱情奔放,而今卻窮困潦倒的詩人,最真誠的懷念。
朋友講一個山東人急性,是讀書時交過的筆友,第一天剛剛收到他的信,介紹自己興趣愛好種種,想要與朋友做精神上的子期和伯牙,第二天便又收到他的第二封信,急忿忿地指責他說:我給名人寫信還很快收到回複了呢,給你這無名之輩怎麼就一去杳無音信?!朋友惶恐,恨不能插翅飛過去,安撫他那顆快馬加鞭飛馳著的心。
想起幾年前大學畢業的時候,一個人在城市裏奔走,同樣性急,每日上班,謹記新人法則,兢兢業業之外,做事走路總是一路小跑,試圖將前輩落下的距離,飛速趕上去,讓總也記不住自己的領導,可以在視線掃過人群時,在我的臉上留下片刻讚許的目光。我記得自己總是單位裏第一個趕來上班,又最後一個帶著疲憊離去。我對領導或者前輩布置的每一個任務,都以飛馳的速度交差,並在他們心滿意足的笑容裏,覺出自己的價值。
可是這樣的付出,卻並沒有換來同事領導的認可。單位的車輪,照常運轉,並不因為我的加速,而讓我脫離新人軌道,一步跨入優秀員工行列,反而遭來新人嫉妒,和前輩的神經緊張;而領導也幾次暗示,不必如此追趕,讓同行的人跟著一起生出壓迫。終於在一次提交某個項目的方案時,因為連日加班加點,而身體無法承受疲憊,某一天清晨起來,再也無法在自己規定的十幾分鍾內洗臉刷牙吃飯下樓,去趕公交。
隻能請假趕去醫院看病,依然是心內焦慮,想著無論如何,都不能在關鍵時候,落給其他同事,讓別人搶了先去,否則前功盡棄,一切都付諸東流。於是便急急地掛號,去找看病的大夫,可惜進門後隻有一個護士,悠閑地剪著指甲,看到我來,便努一下嘴,示意我坐下。我卻直接一步跨到她的麵前,說:我趕時間,大夫在哪兒?我想盡快開藥後回去上班。護士看我一眼,慢慢道:你趕時間,可是時間並不趕你,先坐下等吧,大夫開會呢,最快也得半個小時,已經病了,何必急這點時間?
我幾乎與她爭吵起來,我說耽誤了我的上班時間你們負得了責麼?疼痛不在你們身上,你們當然不急!她淡淡瞥我一下,並不與我計較,隻是掃一眼走廊坐在連椅上同樣等待的病人或者家屬,說:這裏已經夠好,有些人為了去好的醫院看病,隻是排號就要排半個月呢,醫院有醫院的運行速度,總不至於為了某個人,就修改了時間吧,那樣,怕是又眾口難調了;所以還是心平氣和坐下等待,著急上火,也於病無補。
大夫終於等來的時候,隻看了一眼,便讓我尿檢,而後又是繳費,拍片,等化驗結果,就連中途去廁所,都需要排隊等待。折騰下來,當初的急躁,快被磨平,知道即便是插上翅膀,也不能在一秒鍾內,將所有程序辦完,所以還是耐下心來,慢慢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