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章 傾聽是心靈的慈悲 (2)(2 / 2)

我一直固執地認定,不管它們是在枕中,還是白領高檔的杯中,夢裏,總會有我奔跑的影子。

因為,我們生命的最初,曾經以這樣溫柔的方式,曆經過彼此。

晨起在小區樓下的早點鋪子裏吃飯,聽見幾個東北口音的中年女人,圍坐在一起,說起在北京打拚的艱難。

其中一個,說每次有客人來,若家裏其他人都出去了,女主人總會當著她的麵,對客人說:家裏就我一個,沒有別人,多坐會吧。這樣一句,每次都會讓她傷心上許久,她很想告訴女主人,難道,在他們眼裏,她真的和那些洗衣機、電飯煲、除塵器一樣,隻是沒有生命的工具麼?她可以一刻不停地幹許多的話,而不說一個累字,她也可以在吃飯的時候,永遠都不上桌子,隻在廚房裏湊合一日三餐。可是,她卻不能忍受雇主在言語上,帶給自己的輕慢和忽視。那種積習在思想深處,因而成為一種習慣的冷淡,帶來的傷痕,是比刀子刻下的,還要尖銳且持久。

另外一個,在做保姆之前,明明說好了隻負責與孩子有關的事,但一家人,每每卻忽略了她的身份,將她當成一個全職的家庭保姆,既負責老人,還負責家務,有時候她表現出勞累的疲態,言語刻薄的女主人,就常常一句話扔過去,說:看,再多都是廢話,已經不聽你指令了。她原本是個停不住的人,除了有些累,並沒有對多出來的活,抱怨過什麼,可是這樣的苦幹,換來的,不是安慰,或者一抹感激的笑容,卻是愈加苛刻的指責。

這是一群說著同樣的方言,在同一個小區裏工作,卻彼此因為忙碌,而互不相識的女人,是這樣一頓早餐,將她們聚在一起,且有機會,彼此傾述心內的苦楚。她們沒有多少的錢,像我們這些白領,在雞尾酒會或者時尚Party上相識,留下名片,若有利益,此後繼續來往。但她們在這個夏日清晨的談話,卻是內心最真誠的袒露。這樣的安慰,既與金錢無關,也與利益相背,她們隻是恰好在北京的一個小吃鋪裏,碰到了,做彼此,最好的傾聽者。

很多時候,人與人之間,就是這樣忘記了傾聽,且因此,失去了彼此的信任與尊重。這個城市,散落著許多這樣在我們眼裏,被視為可以遺忘的音符。我曾在一條街上,碰見一個被城管追得氣喘籲籲的男人,他的脖子裏,掛滿了要出售的圍裙、手套、還有叮叮當當的勺子。這是一個在城市裏,艱難討生活的男人。或許,他手裏出售的東西,還曾給城管的妻子,提供過小小的方便。或許,他們也曾有擦肩而過的緣分。可是此刻,他們彼此,隻有追趕與逃跑的關係。

我很想攔住那個城管,問他一句,你有沒有想過,這個男人,其實是和你一樣,有尊嚴的一個父親,或者丈夫?若是他這樣的尷尬與辛苦,恰好被他的妻子碰到,那麼,她的心底,該有怎樣的心酸?他在這個繁華的城市裏,已是在最底層小心翼翼地生活,如果我們無能為力,那麼,為何連傾聽的微薄的機會,也不給他?很多時候,我們在最軟弱的時候,需要的,或許不是幫助,而是一雙溫暖的手,或者懂得慈悲傾聽的雙耳。

我喜歡天橋下麵的那一片空地,天氣好的時候,常會有一些騎著三輪,載著簡單的剃頭擔子的老人,來這裏給人理發。理一次頭發,隻收三元的費用。生意說不上好,但總是有人會來。看得出,來的,都是無錢去理發店的民工、或者賣水果雜貨的小商小販。陽光灑落下來,有風,徐徐地吹過,剃頭匠的小狗,在清涼的風裏跑來跑去。他們彼此,素不相識,卻在這樣一個舒適的午後,毫無芥蒂地聊著小成本的賣賣,待養的老婆孩子,碰到的溝溝坎坎。隻是短短的十幾分鍾,可這樣的閑聊,在結束的時候,卻帶給他們,春風撫慰般的愉悅和知足。也正是這樣的滿足,可以鼓勵著他們,在這個喧囂的城市裏,如一株承受著風雨雷電、沙塵酷暑、高樓擠壓的法桐,繼續堅強地站立下去。

假若,你在城市的某一個角落,遇見一個孤單又專注地吹奏薩克斯的男人,你能否安靜地站立片刻,聽一聽他曲中的憂傷?假若,你在通往馬路對麵的地下走廊裏,看到一個乞討的老人,你能否,彎下身去,將一枚硬幣,輕輕地放到他麵前的盒中?假若,你在堵塞的公交車裏,抬頭看到那些在高空裏作業的民工,你能否,將視線,調整到真誠仰望的角度?

而這樣的注視與停留,其實,是另一種善良的傾聽。而當我們的心,像雙耳一樣,學會了傾聽,那麼,還能有什麼,可以阻止寬容、信任、愛與希望的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