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初識杜律銘,魏允諾並沒有放在心上。
法庭上,魏允諾咄咄逼人,最擅長的就是把當事人繞暈了套詞兒。下了法庭,杜律銘走過來笑著與她握手,說,希望以後我們公司能有機會與蔣律師合作。
其實那個時候,她才剛剛回國拿到資質,進入宋閔的律師行不久。並沒有名氣,能拿到這麼大的案子,純屬師兄信得過她。在外界看來,這似乎是一個必輸無疑的案子,可最後,她卻大獲成功,從此一戰成名。
那天他們站在走廊裏交換了名片。旁邊有巨大的玻璃窗,滿廊陽光,杜律銘眼神清澈,如同春日最晴好的天空。魏允諾就笑,一雙清水眸子,如同點漆,流光一閃,足以讓麵前的男子賞心悅目。
不過數日,便接到杜律銘的電話請她吃飯。出於禮貌,魏允諾倒也爽朗,一口便應承了。
魏允諾帶了助理一同前往,去了才發現,同席的還有幾位商業界法律界的前輩。一桌人邊吃邊聊,講了都是些業界的笑話,場麵倒也十分熱鬧。
吃完飯出來,魏允諾一個人站在酒店前。剛才席間助理有事先走,而她又因為喝了些酒,不便自己開車回家,隻好等著酒店的侍應生幫她叫機程車。
杜律銘坐在車裏,遠遠看見魏允諾一身素衣站在那裏。春日的夜風微涼,吹拂著她的外套。那一方衣角仿佛是鴿子的羽翼。而她的臉,在金碧輝煌璀璨瀲灩的酒店燈光映襯下,越發顯得燦然若星。可那眉宇間,卻漸漸透出一種惆悵,仿佛世間繁華都與她無關。看得杜律銘心中一震,經不住思忖,究竟要經曆過怎樣的蕩氣回腸,才會讓這樣一個女子在這樣的夜色中如此寂寥。
又過了幾天,魏允諾收到花店送來的玫瑰。大捧的香檳玫瑰嬌豔欲滴,放在桌上,香氣宜人。魏允諾翻看了一眼卡片上的簽名,遒勁挺拔的三個字,杜律銘。
魏允諾隻是笑笑,並不以為意。
這事兒傳得倒快,剛過中午,就有人聞訊過來參觀。宋閔拿著花一疊聲的感慨,其實呢,杜律銘這個人不壞,允諾阿,你可以考慮考慮。
都是聰明人,所以凡事都隻是點到即止。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漸漸和杜律銘接觸的多了。隔三差五,送花,喝咖啡,吃飯,聽音樂會。次數多了,冠冕堂皇的話說得盡了,也就漸漸像是朋友。
杜律銘也是聰明人,不溫不火,說話做事都極有分寸。隻有看到魏允諾因為公事眉頭不展的時候,才會不經意的冒出個一句半句。句句幾乎都令她忍俊不禁。瞬時便笑開了眉。
日子久了越發覺得他的細心溫和難能可貴。有一次說給白泉聽,白泉也笑,“溫吞一點好,隔了這麼多年,該過去的早過去了。咱早不是當年頭角崢嶸的丫頭,哪裏還經得住天塌地陷一般的肆無忌憚,總還是細水長流的穩妥。”
是的,已經早沒了勇氣肆無忌憚,也已經再經受不起天塌地陷。
席間接到電話,終於找到借口從包廂中出來,徑直走過又空又長的走廊至洗手間。掏出口紅補妝,隻見鏡中人膚若凝脂,其實還是美的。可經過了這麼多年,這麼多事,那一顆赤子之心早已滄海桑田。
也曾嚎啕大哭過,也曾幾經癲狂的砸過東西,也曾大聲咒罵讓周圍的人遠離她。終於不再是那個頭角崢嶸,明媚鮮妍的女孩兒。
是的,人生往往就是這樣,那些最美好的時光,總是付與一段終將別離的愛情。也許會在一段或長或短的時間內悵然若失,可時光如水,縱使百轉千回,終還是紅了櫻桃,綠了芭蕉。生活終將繼續。
白泉曾經笑她,說,“三年兩載的守候,杜律銘多麼的不容易,你要珍惜!”
她明白的。
過去了,都過去了!
那些年少癡狂的執著與愛戀。到如今,當此際,隻道流光似等閑。
可是,什麼時候你愛的人就突然再次出現在你的麵前?
而你在那個轉身之前,卻從未知曉……
魏允諾將水喉的水開至最大,就在那嘩嘩的水聲中,終於忍不住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