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3)(1 / 1)

走出洗手間,回到席間,嘴角上翹,依舊是那張天衣無縫的笑臉。一場聚會熱熱鬧鬧直到深夜才結束,出了酒店,就看見一輛熟悉的車子停在門口。而杜律銘就站在那裏,微笑著向她招手。

“玩兒的開心麼?”

在酒店明暗適中的光線中,魏允諾看著杜律銘的笑容。她望著他臉上淡淡的胡茬和熬紅的雙眼,心底隻覺得酸澀。他竟然連夜開車趕了回來。

魏允諾坐在車上,一邊聽著杜律銘說話,一邊無意識的摩挲著脖子上的項鏈。古舊的鏤空鑄花銀項鏈墜子因為戴的太久而變得有些許時光的印記,在燈光下閃著柔和的光澤。裏麵有她和蔣方承的照片,那是站在魏家老宅的院子裏拍的。身後是花開堆錦春深似海的西府海棠,蔣方承的母親拉著她的手站在那裏,而蔣方承就站在她們的身後。相片已經有些舊了,可還是看得出來,那一季有著這樣的好天氣。

蔣方承開車在城市中穿行,漫無目的。

路邊閃過一家小院,欄杆上攀著植物,一路蔓延的枝幹,繁花似錦,細看才發現是薔薇。眼前的風景逐漸熟悉。是大學附近的一大片舊式小區。灰色的八層樓房,一棟挨著一棟,裝著塑鋼玻璃窗,暗夜裏望去,黑漆漆的。但他知道,那窗子是茶色的。路燈因為積了灰塵,越發的昏黃,如同隨時都會被凍風吹散一般。

他將車停在一棟樓的樓下。像很多年前一樣,什麼也不做,隻是那樣依著車門站著,看著那扇窗子。

東邊的那一家亮著燈,也是淡淡的黃色。

影影綽綽間,能夠看到陽台上仿佛是養了花。不知什麼人住在那裏。

允諾也喜歡養花的。那個時候她住在外麵,就在家養大紅色杜鵑和獵獵如焚的千瓣石榴。都是歡喜而熱鬧的花。她喊他,“方承,幫我把這盆水拿去澆花兒。”而他總是揶揄她,“我老婆真會過日子,連洗菜的一點點水都不肯浪費。噯,可你種的這花兒,連葉子都沒幾片,光禿禿的。”

她就笑,“你不懂。等明年開春了,這杜鵑就開了。還有這石榴,能從五月一直開到八月呢!她們要陪著我,陪我一起等你回來。”

嗬,等他回來。

後來他真的回來了,可她呢?

他並不確定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裏。也許他需要的隻是給自己留一個幻覺,仿佛她還是當年的她。住在那間亮著淡黃色燈光的房間裏。而他,來到樓下,馬上就可以見到她。

他一等再等,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其實也許隻是始終沒有找到一個能夠真正信服的離開的理由。

點著煙深深的吸一口,肺仿佛變得麻木。

是的,早就麻木了,何止是肺。

“方承,你原諒我吧,原諒我!我隻是一時太過寂寞。”

那個時候的他是什麼感覺?

嗬,沒有任何感覺的,瞳孔急劇的收縮著,看著她,五髒六腑仿佛在一瞬間被熬成了灰,灰飛煙滅,麻木的,隻能那樣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