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憶江南·江南才子初長成(1)(1 / 3)

錢鍾書別過了珍貴溫暖的童年,開始試著走進一個比家裏還要廣闊的世界。多年後,他記起幼時。知了聲聲的樹梢,喧鬧而浮動的茶香,廣袤湖水間沉靜而嬌嬈的荷花,一點一滴,如同被珍藏在琥珀裏的透明碎片,叫人曆經風霜的心,都可以變得靈動且柔軟。一次挨打,將走歪片刻的鍾書從懸崖邊緣拉了回來,他驀然醒悟。

鍾情於書

有一種迷離,叫煙雨;有一種紅塵,叫過往;有一種心動,叫江南。何其幸運,可以將冥冥中牽引的那根絲線,追溯到江南。那是一個連聽名字都覺得美不勝收的地方,天之北,水之南,所謂伊人,佳期茫茫。

那是一個文人墨客們盡可以放肆想象似水柔情的地方,也是一個在故夢裏追思起來不由要淚流滿麵的地方。誰沒有一個江南情結,誰不曾暢想漫步在悠長的雨巷,手裏持著一把丁香色的傘?極盡脈脈雅致的土壤,在偌大的國土裏,也唯有江南,承載得起所有誠摯的讚美。

這裏走出過許許多多光彩奪目的文人。他們的才情,氤氳在江南的山水間,多年後,世人不知,是他們成就了江南,還是江南孕育了他們。或許,是兩者兼有。這些耀眼的墨魂,已經和江南血肉相融,如同一開始,就從來沒有過任何分離。

杭州走出過鬱達夫;蘭亭處有過幼時周樹人的腳印;水鄉如夢的桐鄉,漂泊著沈雁冰的小舟。而最令人心動的,卻是吳儂軟語的無錫,有過錢鍾書。其實這個地靈人傑的地方所擁有的名人,何止一個錢鍾書,可許多人,偏偏隻記得這個名字,仿佛那是前世的約定,輾轉了百年的塵埃,依舊心潮暗生。

錢,本來是一個最庸俗不過的字眼,用作姓氏,取名字很難不尋常。可淡淡地添上"鍾書"兩字,頓生不凡之感。一如墨跡半幹,隔著半邊屏風,亦能嗅到隱約書香。

在族譜上寫下這個名字的人,是他的伯父錢基成。據說,他在抓周時,忽略了所有新奇精巧的玩意兒,一雙黑溜溜的眼睛,隻盯著滿目琳琅裏藏著的書,咿咿呀呀地挪過去,胖乎乎的小手,就緊緊攥住了那本書。都說三歲看八十,雖然錢家家風十分開明,然而身為大家長的錢基成看到此情此景,也覺得滿心歡喜──哪怕隻是這個孩子一時手快拿錯了,也圖個好兆頭。

他給這個麵相憨厚敦實的孩子取名叫作"鍾書",言簡意賅,鍾情於書。顯然,這個孩子並沒有辜負他的期望,他長成了一個深愛書、深愛文字的文人,可以說,一生都在同書打交道。伯父的美好希冀成了預言,命運在無意中展露出小小端倪,仿佛可以看見造物者的嘴角上揚,笑意清微。

無錫的錢家,是一個書香門第。這一代,有兄弟二人,長子錢基成,次子錢基博。老太太是個雷厲風行又不失溫厚的主母,深得兄弟二人的尊敬和景仰。在錢鍾書出世的前一年,老太太離開了人世,錢家兄弟十分悲痛,相互扶持著才度過了那段黑暗時光。仿佛是為了驅散悲痛氣氛,這個家庭在不久後,迎來了一個新生命。錢基博的妻子十月懷胎,生下了一個健康可愛的男嬰。聽聞這個消息,錢家上下都為之精神一振。

兄長錢基成的妻子並沒有生下男丁,由於兄弟之間感情深厚,為了讓哥哥能夠後繼有人,錢基博決定將新生兒過繼給兄長。舊時,這樣的事情並不少見,為了延續香火,時有家中無子的人家,從兄弟或是旁係的家庭裏,過繼一個孩子,傳承自己的香火。於是,尚在繈褓中的嬰兒,就這樣茫然無知地成為了自己伯父的孩子。

對於這個遲來的孩子,錢基成十分疼愛。錢鍾書剛剛被送到他家時,沒有奶喝,是錢基成連夜趕到鄉下,多方詢問,終於找到了一個喪子不久的婦人。錢基成將她請來給鍾書當奶媽。或是因為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婦人沉浸在悲痛之中,目光和行為都有些許呆滯,所以鍾書在她的懷中長大,看上去竟然也有幾分癡傻。

這些話自然不能盡信,可幼時的錢鍾書,還真是有點傻氣。說是傻氣,其實是一臉的憨厚。這是這個孩子天生的氣質,打從娘胎裏就帶來了,是一份淳樸純淨的赤子之心。在往後的漫長時光裏,不論是鮮花璀璨,抑或風雨蕭條,這個曾被家中長輩笑話癡傻的孩子,都真誠潔淨地保持著一顆初心。

書香門第出身的錢基成在文學方麵並沒有多大成就,但這並不妨礙他希望在錢家的後代中,能夠出現一位鳳藻龍章的子弟,凝聚天地精華,手持夢中傳彩筆,如同天上的文曲星轉世而來,光宗耀祖,光耀門楣。於是,他在錢鍾書四歲時,就開始教導他讀書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