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 彪 (大驚。)是了,是了,怎麼辦?
倩 妃 逃,逃,趕快逃!……遲了就沒命了!
夢 彪 這裏是絕地,向那裏逃去呢?
倩 妃 呀,喊聲更近了!更響了!……
倩 妃 (聲音顫動。)我不敢,我不敢。
(台後傳來“殺了人了”的聲音。)
倩 妃 呀,殺了人了!
夢 彪 壞了!壞了!
倩 妃 壞了!壞了!
夢 彪 索性讓我出去看一看。
倩 妃 你不能出去!你不能出去!
(茜娜和公司內男女傭人擁上。)
茜 娜 夢彪,不好了!
夢 彪 (呆了一會兒。)什麼事?
茜 娜 露芬給人家殺死了!
夢 彪 (大驚。)唉,露芬給人家殺死了!
倩 妃 什麼人把她殺死的?
茜 娜 不知道,那時我在自己的房間裏,聽見槍聲,就趕出來,在外廳裏找了一回,找不出什麼,走到天井裏,看見露芬躺在地上,臉上身上滿是鮮紅的血,這把我嚇死了。
夢 彪 我出去查一查,到底是什麼人把她殺死。
(菲君自人叢中衝出,衝到夢彪的麵前。)
菲 君 (圓睜兩目。)是我把她殺死的。是我把她殺死的。
夢 彪 (驚奇。)是你?
茜 娜 天呀!這是什麼事!
夢 彪 (怒態漸現。)是你把她殺死的嗎?
菲 君 是我!是我!是我親手把她殺死的!
夢 彪 你為什麼把她殺死?
菲 君 她把我送上了死路,我也把她送上了死路,這不是很公道的嗎?
夢 彪 唉,你這樣柔弱的人。怎麼會殺人?
菲 君 怎麼不會殺人,我的良心迫我去殺人!
倩 妃 (縮在夢彪的後麵。)菲……菲君!
菲 君 (向夢彪。)我不僅要殺死露芬,並且要殺死你!(聲調特別響亮。)
(菲君在說出“你”字之前,就用手槍對準夢彪的胸口。)
(槍放,夢彪應聲倒地上。)
(倩妃,茜娜,和雜人放聲狂喊。)
菲 君 (如凶神一樣。)不要走近我,誰走近我,我就打死誰。……
(指夢彪。)呸,你怎麼這樣無用,你可以處死我們女子,誰知我們女子也可以處死你。……竟流出眼淚來了?我隻看過你笑,還沒有看過你哭。從前為什麼不哭?現在,你哭也沒有用處了。……你知道嗎?子彈已經穿過你的心了!哈!哈!哈!好快活!子彈已經穿過你的心了!
……(用手拭著夢彪身上的鮮血。)……血!血!(用舌頭舐著手掌上染著的血。)血!血!稍微帶點苦味,可是也有點甜味。(又在夢彪身上,染得一手的血。將手舉在茜娜和倩妃的麵前。)吃;吃!這是他的血,為什麼不吃?……
吃!吃!隻有他的血可以洗去我們一切的罪惡!
(幕急下)
(全劇完)
桐子落
獨幕劇
人物 母 女 鄰婦
時間 黑暗的冬夜
地點 落花山山下一個小村
一間簡陋的房子。右後有窗,窗外是一條通到鎮上的大道。
這時候,黑暗籠罩著一切,在黑暗裏,狂風暴雨咆哮著。外麵什麼也看不見,有時僥幸可以看見一兩盞紅燈,可是不久,燈光就滅了。女——阿娟,靠在窗邊,盡向窗外望著,身上隻穿一件薄薄的夾襖,風雨從外麵飄來,她就瑟縮地退後一兩步,過了一會,她又慢慢地向窗邊走去。
母親倒在左邊一張破舊的木床上。麵色灰白,兩眼失神,一看就可以看出來,她有病。床上沒有帳子。後麵掛著一幅烏黑的被單,大概是當帳子用的,有時大風吹進來,帳子就蕩動了。於是母親把被蒙住頭,靜靜地躺著。
床前有一張方桌,桌上放著一座小小的油燈。桌邊桌下有兩三張凳子。
右壁下有一個洋鐵的鍋爐,這是房子裏麵最出色的用具。
母 (把頭從被下伸出,癡癡地向前麵望著,過了一會,又把手——一隻枯瘦得像柴根的手,從被下伸出,抖著,抖著,向前麵伸去。)孩子,孩子,你來了。(聲音顫動,臉上泛著苦笑。)孩子,外麵很冷罷。我覺得被窩裏冷透了,胸口也冷,冷透了。孩子,快點到媽媽這裏來,媽媽看見你,就像忘了自己在這裏生病。來,來,孩子,來,坐在這裏,為什麼不來?來給媽媽看一會兒好不好?媽媽已經一天沒有看見你了。(凝視。)嗬!你怎麼弄得這樣濕的!外麵下雨嗎?原來下雨,怪不得這樣冷。快叫姐姐拿衣服給你換去。濕的衣服,穿在身上,是要生病的。你想,像媽媽這樣生病,多麼苦!(帳子給風吹起,向母親的頭上吹去,母親驚了一驚,知道剛才的話是在夢裏說的。)唉,孩子還沒有來呀!
女 (母親所說的話,她似乎沒有聽見,這時候聽見母親的歎氣,才跑到床邊,俯首問她的母親。)媽媽,什麼事?你在做夢嗎?
母 原來孩子還沒有來呀!
女 阿三嗎?(低聲。)還沒有來,……大概快要來了。
母 這個孩子素來沒有在外麵走,不知道來來去去的路,認得不認得?這裏到裴鎮,足足有二十裏,過溪過河,很不容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