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七日 晴
晚在中央大戲院導演《三江好》,聽看過的人說很好。
小小劇團接演《秋陽》、《保衛台兒莊》、《全民抗戰》。《秋陽》中小童是一個有希望的演員。在後台碰見他,我讚美他。那孩子很靈活,說一句很謙虛很恭敬的話。
《全民抗戰》是一個啞劇,意義頗佳。
五月八日
繼續在中央大戲院導演《三江好》。黨政軍各界在戲院中開軍民聯歡座談會。有使人聽了頭痛的演說。那些低能的演說家,在台上說個不停,使台下等戲看的人不斷地拍掌,不斷地咳嗽,不斷地頓足。結果等到那些人把肚子裏裝滿的那一批無聊的話吐完了,戲才開演。
五月九日 晴
國恥紀念日,下午各界在公共體育場集合出發遊行。
同練之在中山公園內靜坐二小時。
今天是演劇第三天,功德完滿。
3 40五月十日 晴
下午睡三小時。這幾天太辛苦了,沒有好好地睡。今天像卸下了肩上的重擔,頭一著枕,便睡了。沉睡三時,醒後神智清爽得多了。
晚飯後同遠村到中山公園去,在路上碰到渭英。他說住在杭州大旅社。八時同仲武去訪。不遇。
五月十一日 晴
晨七時警報機響了。九時有三架敵機在上空現出。大家躲在防空壕裏,男的女的擠在一起。防空壕太低了,站在裏麵背部得向前麵彎下去。有水氣,有泥土氣,悶極了。在上麵盤旋的飛機,忽近忽遠,神經給拉得一緊一鬆。聽不見飛機聲了,大家才從壕裏爬出來,吐了一口氣。可是等了一會兒,機聲又響了,又進防空壕。這一次比前一次不同,大家都覺得有些驚慌。去了又來,一定不是好事情。不久敵機開始送禮,隆隆幾聲炸彈下來了,事後調查,炸彈又投在飛機場,沒有損傷。
下午同敏行、昆特訪臒禪,不遇。在中山公園坐一小時,晚餐在功德林。
五月十二日 晴
下午渭英來,坐談二小時。成賢街大學宿舍中的情景,重溫一次。
五月十三日 晴
下午乘汽車返瑞,抵家約在五時。抱秉鑒,四姊抱秉章同秉鉞,在草地上迎接。
庭中兩株葡萄都結實了。葉太密,我用剪子剪去了許多。甘蘭菜也長大了,可惜不卷,不知道是什麼道理。
五月十四日 雨
意料不到,今天下雨了。在家裏悶坐一天。說我的運氣不好,回家住兩天,準定下雨。前次下雨,這次又下雨。
晚在光來、××新開的萬全醫院裏吃飯。等著旭庚、仲堅,等到八時,旭庚、仲堅來了,立刻“開火”。饑餓後一頓飽餐,很有滋味。
十時回家,尚有微雨。月光照在地上,在樹上,像給雨洗過的一樣。
五月十五日
上午晴,下午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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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六日 晴
搭早輪返永。
五月十七日 晴
廈門陷落以後,溫州情形更緊張了。保安司令部出布告安民,結果民心不安,紛紛離開了溫州。聽說許多有錢的人準備逃到上海或香港去。這時候就在夢裏也找不到一個世外桃源,誰敢說上海和香港是安全的地方?
晚出席校務會議,聽到許多沒有高見的高論。高論有了,結果依舊沒有。自知是無用的書生,不敢多說話。不說話,可要坐在那兒聽人家說無聊的話,未免氣悶。在那裏說話的人,那時候,同他本來的形相不同,語音也不同,好像一站起來說話,就把手中的假麵具戴上去。那些醜陋的討厭的假麵具,我要把它們撕下去。
五月十八日
上午下雨,知道敵機不會來,又可多活一天。
教T he T raining o f the Shrew 學生哄堂大笑。
五月十九日 晴
又過去平凡的一天,——無事可記。
五月二十日
晨微雨。很安心以為敵機不會來。出乎意料以外,大家正在吃早飯,警報機叫了,立刻丟下飯碗,跑到城外去。到城外去的人多極了。大家往前走,忘記了頭上在下雨。一口氣走到將軍橋。走得有些疲倦了,發現路邊有一座廟,就走進去,坐下休息。一麵等著敵機飛過去。等了半點鍾,依然沒有敵機的影子。“也許不來了!”大家這樣猜。過了不久,聽見解除警報的聲音,於是我提起兩條疲倦的腿,一顆疲倦的心,在雨中慢慢地走回去。
五月二十一日
昨夜失眠,晨醒後殊覺疲倦。
晚,應浙江文化界救亡協會永嘉分會之約,到甌江小學演講,講題是“談戰時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