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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驚愕道：“此畫竟是先生所畫麼？小女子失敬了。”柳愚淡淡道：“柳愚實是窮困潦倒，父母相繼病逝，家徒四壁，今日幸得遇上姑娘，本來知音難遇，自當把這副傲雪寒梅圖相送，隻是柳愚早已生無分文，連紙墨筆硯都買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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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微笑道：“柳先生既然如此拮據，碧卿自當買下此畫，如此先生才能畫出更多好畫來。”旋又續道：“恕小女子鬥膽，來猜一下先生為何叫‘愚’，是否是因為柳宗元先生的《愚溪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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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頷首微笑道：“恩……碧卿小姐說對了三分之一。”那碧卿小姐興趣盎然，急問道：“那還有三分之二呢？柳先生可否告知碧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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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含笑道：“其一便如碧卿小姐所說，其二，‘愚’字與本朝‘韓愈’先生之‘愈’諧音，其三‘柳愚’兩字也諧同劉寄奴‘劉裕’二字。”旋又續道：“今日柳愚有幸得遇碧卿小姐，還不知碧卿小姐貴姓，可否告知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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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淺笑道：“小女子賤姓紀，柳先生叫我碧卿就可以了。”柳愚忘情道：“紀……碧……卿，果然好名字，能認識小姐真是三生有幸。”紀碧卿捂嘴輕笑道：“能認識先生才是碧卿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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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嗬！”兩聲咳嗽聲響起，攪了柳紀兩人的談話。紀碧卿嗬嗬一笑，回頭嗔道：“你吃醋啦！”旋又向柳愚介紹道：“這位是夏侯淩公子，碧卿的未婚夫，手中錕鋙劍很是厲害，不過心胸卻是狹窄的緊，剛才柳先生差點就惹怒他啦！”道完立即雙頰潮紅，好不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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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聞言作揖道：“在下柳愚，碧卿小姐秀外慧中，冰雪聰明，夏侯公子當真要好好珍惜了，柳愚祝兩位百年好合，白頭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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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淩道：“多謝柳兄吉言，還不知這畫多少銀兩？”柳愚回答道：“這由碧卿小姐說了算。”紀碧卿柔聲道：“碧卿身上帶的銀兩不多，隻十兩銀子，那麼就十兩銀子吧，柳先生可稱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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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趕忙作揖答謝，十兩銀子恰和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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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水相逢，柳愚也不好意思多詢問什麼事，紀碧卿倒是很樂意地道出自己在相國寺落腳，柳愚也告訴他們自己的住處，然後道了聲有緣再見，各自散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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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時命之不及古人兮，夫何予生之不遘時！往者不可扳援兮，徠者不可與期。誌憾恨而不逞兮，杼中情而屬詩……”風不停，步不停，吟詩也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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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時來運轉，居然把畫給賣出去了，柳愚露出了久違的微笑，心中自是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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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差點忘了要去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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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時柳愚可算是發達了，賺了十兩白花花的銀子。買了一件棉襖，幾打小菜之後，還剩九兩，是該去還錢的時候了。走了半個時辰路之後，終於到了西城門。柳愚見那副麵擔仍在原來的位置，便快步走了上去，卻見賣麵郎磕在桌上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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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台，三十文錢，柳某來還你了！”柳愚把兌出的三十文銅錢放到了桌上，心中納悶：“咦！怎麼會沒反應呢？莫非是夢見周公了？”柳愚見四周無人，也不擔心有人把這錢拿走，正想踱步離開，卻發覺下身沾到了什麼東西。柳愚甚感奇怪，用手一摸，頓時怔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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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台！你，你怎麼了？”鮮血從指縫間滴下，柳愚瞪大了眼睛，實在不知所措。“死…死了！”“來人呐，救人啊！”柳愚疾聲呼喊，城牆守衛立時趕來，不多時，巡邏的士兵也聞聲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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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巡邏的頭兒問道。柳愚定了定神道：“在下是來還這位大哥的三十文錢的，不料這位大哥卻成了這副模樣，哎！”言語間無限的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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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兒上下打量了一下柳愚，覺得他麵相正派，倒不像是個壞人，又問道：“你什麼時候發現他死的？”柳愚道：“在下見到他死了就立即喚來眾位官爺，不敢有片刻遲疑，還望官爺查個水落石出。”那頭兒轉了幾圈後，說道：“好！沒你事了，你走吧。”柳愚一聲歎息後，向城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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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過片刻，那頭兒命令道：“把他埋了！”柳愚聞言止步，回頭道：“什麼？埋了？仵作還沒檢查死因，就這麼埋了，如何向死者和他的家屬交代！”那頭兒道：“不用檢查了，死者是被武林高手從正麵用一根手指插入腹部喪命，這已經是第五起了，江湖仇殺，官府也不願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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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氣憤道：“官府不管，那誰管？”那頭兒道：“江湖事，自有江湖人去管。”柳愚道：“江湖人如何管得？而且這位賣麵郎難道是江湖中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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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兒見他不信，笑了笑，一把撕開死者的外衣，卻見得背後刺著兩行字：“英雄聚義大野澤，滅盡天下不義人！”柳愚讀書甚廣，知道這大野澤離汴州不遠，少有人煙，奇怪道：“既是要滅盡天下不義人，該是忠肝義膽之輩，如此英雄，更要替他找出凶手來，為何姑息養奸，任賊人為所欲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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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兒笑道：“這天下不義之人何其之多，怎是說滅盡就滅盡的？埋了吧！上頭交代下來了，要我們便宜行事，這事愈少人知道愈好。”旋又冷笑道：“小子不用緊張，此事並非什麼驚天大秘密，還不至於要了你的命。”柳愚隻感到一陣心寒戰栗，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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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兒見柳愚沉默了下去，拍了拍他肩膀，道：“小子夠聰明！”柳愚心中一陣絞痛，說來這位賣麵郎還救過自己一命，原來他是江湖中人，難怪可以如此輕易擋下那碗熱麵。凜冽的寒風拍打著他的耳朵，他仿佛聽到了什麼……“這世上並非隻有讀書才高，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大爺我不識幾個字，身又殘廢，可是也可以當個麵狀元，可別小覷了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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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句話了。一個不識幾個字的殘廢之人，卻還立誌滅盡天下不義之人，誰敢小覷呢！而你呢，一個孔孟之生，卻眼睜睜地看著如此義士死的不明不白，你心愧疚麼，柳愚？還說什麼修身、齊家、平天下！應該被小覷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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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爺，在下想知道是誰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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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兒淡淡笑道：“好，不怕死，有誌氣！我段政告訴你又何妨，那股幽暗中的勢力，稱作為‘混唐’，事實上稍微有點權勢或者江湖地位的人都知道這‘混唐’，你不知曉是因為你還不夠醒目。小夥子啊，大好生命可不要這麼隨便浪費掉了，我怕你還未見到一個鬼影就已經身首異處了，當年的我武功比你強了何止千百倍，若不懂得懸崖勒馬，見好就收，今天就不會站在這裏和你說話了。記住，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啊！”說罷帶著屍體，領隊而走。柳愚蹙眉默哀了片刻，亦歎息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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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淒寒，萬物蕭索，柳愚失落地走在小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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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混唐’究竟是什麼勢力，居然可以不顧王法，為所欲為，可還有天理麼？”柳愚口中不住嘀咕著，可是，自己真的束手無策……他有史以來第一次恨自己是個書生，原來書生什麼事也沒法做。
www.cmfu.com發布 哎，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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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頹廢地推開屋門，猛然間發覺原來屋門是，打開的？！莫非有人闖了進來？柳愚剛想去尋火燭，一看究竟，卻覺一陣陰風從正前方湧來，尚未來得及驚叫，已被人鎖住喉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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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黑暗中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柳愚艱難的說道：“在下…是這所…屋子…的…的主人。”那人聞言稍一鬆手，厲聲問道：“有沒有人跟來？”柳愚咳嗽道：“沒……沒有！”那人終於鬆開了手，柳愚已憋的滿臉通紅，捂住喉嚨痛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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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燭點上，一室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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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定神一瞧，卻見一人身穿黑衣，披頭散發，衣服汙穢不堪，正死死的捂著小腹，手上還沾滿了鮮血。柳愚不作多想，道：“大爺怎麼了，快躺下，我馬上去找大夫！”那人聞言一把抓住柳愚，喝令道：“不許去！”柳愚拚命掙脫，道：“傷成這樣還不要我去找大夫，會沒命的！”那人一言不發，突然又一掌劈來，柳愚忽覺腦子一片空白，暈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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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拂曉，柳愚蘇醒了過來，發覺自己昏睡在了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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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環顧四周，發現那黑衣人尚未離開，正盤坐在自己的床上運功療傷，被子已經被鮮血染上了一塊塊殷紅，叫人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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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動了動酥麻的手腳，正想過去看看那黑衣人，豈料剛一站定，那黑衣人虎目突然瞪開，喝道：“你再動一步休怪我辣手無情！”柳愚暗忖這算是什麼道理，不多管什麼，依舊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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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倏然站起，舉起沾滿鮮血的右掌，正要劈向柳愚，豈料尚未出手，身體便左右搖晃，柳愚見狀，立即跨步上前，一把扶起黑衣人搖搖欲墜的身子，把他安置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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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見他麵無血色，受傷非輕，急道：“前輩，前輩，先躺著，我去拿藥。”說完便取來平時采的草藥，煮起藥來，此刻十萬火急，柳愚也不管這藥是否有用了。那黑衣人顯是毫無能力動武了，連說話的力氣都欠奉，隻躺在床上看著柳愚熬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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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過後，這屋子裏已是一陣濃烈的草藥味。柳愚端來藥湯，扶起黑衣人，一口一口喂他吃進去。黑衣人倒也合作，沒再動手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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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完藥湯，柳愚問道：“前輩是傷著小腹了麼？”旋又歎息道：“哎，巧的很，在下一位朋友也是傷著小腹，早登極樂了。”那黑衣人動了動嘴唇，驚駭道：“你那朋友叫什麼名字？”柳愚搖頭道：“說來也慚愧，在下連他的名字也不知道，隻知道他是城西一賣麵郎，曾救過在下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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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衣人忽然顫抖起來，似在哭泣。柳愚以為他是因受傷而劇痛，便道：“前輩先躺下吧，動了傷口，又要流血了。”那黑衣人沒有動作，顫聲道：“你告訴我……他……是不是有一條斷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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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莫名驚詫，答道：“確是如此，原來前輩認識他的麼？”旋又感到什麼不對勁，問道：“莫非前輩你也是……”那黑衣人沉默了半晌，才喘氣道：“我是什麼？如果你知道什麼，不妨說出來。”柳愚直言不諱，道：“前輩可也是大野澤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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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衣人笑中帶著熱淚，顫聲道：“你拉開我的衣服，瞧瞧我背上是什麼？”柳愚木然道：“晚輩不敢。”那黑衣人冷冷笑了兩聲，道：“為何稱我作英雄，莫非我長得很像英雄麼？”說到相貌，十個黑衣人也不及一個柳愚，怎會長得像英雄？柳愚卻恭敬道：“前輩背後刺的字，不就說明前輩是個大英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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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整理了一下散亂的頭發，露出一張粗糙的黃色方臉，不答反問道：“你懂藥理？”柳愚哪看過什麼醫書，隻是有時生病咳嗽，就胡亂采些草藥來為自己治病，沒想到卻真的有效，羞愧道：“在下一點也不懂。”黑衣人驚異地瞧著他，道：“奇了，喝下你的藥後，我好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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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喜出望外，這死馬當活馬醫，居然醫活了，急忙道：“在下再去熬一碗。”黑衣人拭去老淚，一把拉住他的手，道：“物極必反，一碗藥足夠了。”於是盤做起身體，又運功療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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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隻見那黑衣人的臉色由黃變褐，在由褐變黑，隨即轉為紅色，再過片刻又成了淡綠色，活像是條變色龍。過了一個多時辰，那黑衣人才收功，卻見他此時麵帶紅潤，不再是一副黃臉僵屍相了。柳愚打心眼裏高興，暗忖自己也能救人了，倒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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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忽然問道：“你為何救我？”柳愚道：“豈有見死不救之理？”黑衣笑道：“若我是個大奸大惡之徒又如何呢？”柳愚道：“即便是十惡不赦之徒，在下也會救得，何況是位老英雄呢？”柳愚見他約莫五十多歲，所以叫他聲“老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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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哂笑道：“小子江湖經驗淺薄，可知這樣會害了自己？”柳愚莞爾道：“前輩看這屋子的布置，在下像是江湖中人麼？”黑衣人這才細看這屋子，屋子雖然破舊，但筆硯書籍倒是不少，驚訝道：“卻是個識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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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剛想點頭，卻聽見“篤、篤、篤”三聲傳來，黑衣人虎目突然聚滿殺氣，氣憤凝重至極點。柳愚也是噤若寒蟬，一言不發，暗道自己並沒有什麼親朋好友了，怎會有人登門造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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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篤、篤、篤……”敲門聲不止。那黑衣人一臉凶狠模樣，寒聲道：“去開門。”柳愚輕聲道：“前輩先藏於廚房之中，勿要出來。”其實柳愚是怕他隨便傷人，才如此說。黑衣人登時不悅道：“羅嗦！”旋又一個起身，移步藏匿於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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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啦”一聲，木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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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見一名絕色佳人，身穿淺綠色寬袖上衣，腰束紫色鑲玉錦帶，下著墨綠色百褶裙，嘴角淺笑，嫵媚中帶點秀氣，露出一個迷死人的小酒窩，柔聲道：“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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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紀碧卿玉駕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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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感到一陣頭皮發麻，貴客到訪本該悅然相迎，可是現在黑衣前輩正在屋中，以他的怪脾氣，說不定會對紀碧卿不利，這可難為他了。紀碧卿見他神情迷惘，還道是他喜出望外，失了儀態，便捂嘴輕笑起來，柳愚見她的嬌態，差點心猿意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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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卿小姐，寒舍簡陋，莫讓灰塵弄髒了小姐玉趾，還是他日柳愚上相國寺拜訪小姐吧。”說不上究竟為了什麼，柳愚不想讓她知道屋裏有個受傷的黑衣人，故盡力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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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碧卿嗬嗬笑道：“時人莫小池中水，淺處無妨有臥龍。雖居陋室，但主人自有風骨，又有何訪呢？”柳愚聽得心頭一熱，自父母雙亡後他還是首次被別人如此稱讚。紀碧卿見他不回話，再上前一步，道：“先生，碧卿有東西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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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不禁心動起來，首先想到的，自然是那首《靜女》：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隨即腦袋一暈，道：“那就請小姐光臨寒舍……”這話還未說完，卻發現自己失口了，續道：“柳某無功不受祿，小姐的好意柳愚心領了，可是卻萬萬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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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碧卿卻以為他是故作客氣，玉趾再向前踱一步，帶點嬌橫道：“這東西非要給你，喂，再不讓開碧卿可要撞到先生了！”柳愚一個驚慌失措，竟讓出了道來。紀碧卿“噗嗤”一笑，從身後拿出一個包裹，捧在纖手上，微笑道：“送給你的。”柳愚見大錯已經鑄成，也隻好收下包裹，放入懷中，心中不住祈禱黑衣前輩不要隨便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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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碧卿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催促道：“打開啊！看看中不中意？”柳愚推搪道“等小姐走了再打開吧。”紀碧卿語帶嗔怨，道：“那……好吧，碧卿先觀賞一下先生的‘寒舍’。”“寒舍”兩字說得格外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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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暗忖若讓你進臥室看到被子上的斑斑血跡，不嚇壞你才怪，於是立即把手一橫，道：“柳某知道外麵不遠的小丘上有一片梅花林，景色怡人，不如出去一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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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碧卿輕蹙秀眉道：“碧卿雖然習過內功，可以抵愈風寒，可是內力並不深厚，現時已是凍得發抖，再不敢出去啦。”柳愚心中釋然：“原來那些武林高手都能用內力愈寒的，倒是奇妙，可是這女孩子也太愛美了，不過天下女子都是這般，倒也無可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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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有股藥味兒？先生生病啦！”柳愚暗呼糟糕，這藥味確實濃烈非常，煮藥之時還弄得他眼淚直下，如今又招來紀小姐的詢問，著實害人不淺，急忙道：“隻是一點風寒，不打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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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碧卿露出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快步繞過柳愚的身軀，待要一睹‘寒舍’風采，柳愚立時道：“碧卿姑娘，臥室實不方便進去。”紀碧卿微笑道：“女子的閨房亦不能隨便進入，這個碧卿明白，可是廚房總可以了吧。今天就讓碧卿來做一次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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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不得，使不得！”柳愚頓時失了陣腳，一臉痛不欲生的樣子。紀碧卿奇道：“為什麼使不得？”柳愚肅然道：“碧卿小姐已與夏侯公子定親，如今卻要為他人做炊，實是有違倫常。”紀碧卿道：“江湖兒女不拘小節，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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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未說來，卻見一團黑影從廚房襲來，柳愚最擔心的事終於出現，黑衣前輩果要出手傷人！紀碧卿如何曉得會陡生異變，猝不及防之下已被黑衣人捏住咽喉。柳愚急忙道：“前輩快放開她，她不是壞人啊！”黑衣人冷冷笑道：“她不是壞人卻可以招來我的死敵！殺了她以泄心頭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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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黑衣人就要施已毒手，柳愚怒發衝冠，大喝道：“柳愚之所以稱前輩為老英雄，是因為那一句‘滅盡天下不義人’，但前輩手段如此毒辣，和不義之徒又有何區別！前輩要殺的話，把區區在下也殺了吧！”黑衣人忽然仰天長笑，喝道：“你？我不殺你！可這人非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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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憤然道：“為什麼非要殺她？難道無怨無仇也要殺？難道為了泄恨，就要殺人！。”黑衣人殺意陡增，手指指向屋外，喝道：“看她幹的好事！”柳愚心中甚奇，放眼望去，卻見十餘名黑衣蒙麵人一字排開，個個手持四尺鋼刀，敵意濃濃，個個都若豺狼虎豹般凶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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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怒道：“看到了吧！”柳愚道：“那也不是她做的，是他們自己尋來的……”話未完，黑衣人一把抓住柳愚手臂，如大鵬展翅般舉起兩人，急速從後門逃逸。十餘名蒙麵人哪會罷休，一個個施展輕功，緊追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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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衣怪人果真了得，抓著兩人在手，依舊動作敏捷，幾個兔起鶻落之後，竟把那群蒙麵人甩下百餘丈。眼見距離愈拉愈遠，柳愚三人就要擺脫敵人追蹤，黑衣怪客卻忽然間停住了腳步，柳、紀兩人尚未弄清發生了什麼事，黑衣怪客便“嘩啦”一聲，吐出口觸目驚心的鮮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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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勢陡然逆轉，但見黑衣怪客長嘯一聲，猛提一口真氣，右足一點，繼續向前方奔去，柳愚見了他如此發狂的舉動，不由心中一怔，再看那紀碧卿，早已駭得暈厥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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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餘名蒙麵人依舊窮追不舍，兩者距離愈拉愈近，眼見就剩十丈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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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此時，空中忽然劃過一道青色光芒，光芒直刺入泥土，定睛一看，卻是把寶劍連鞘一起紮入大地，即而生出一股強烈的螺旋氣勁，三丈方圓內的空間似乎被扭曲了般，讓人覺得自己被什麼東西拽住了雙腳，難以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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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異的事情發生了，那群蒙麵人雖有十人之多，可是每個人皆生出一種孤立無援的感覺，就像風暴大海中的那幾點白帆，根本無法係結起來，卻被驚濤駭浪拍打得支離破碎，消失在又一重滔天巨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