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口,羅卿卿看著骨瘦如柴的媽媽,感到嘴唇劇烈地顫抖,心酸堵住喉嚨口。很長時間,隻有沉默和對視。淚珠一滴,跟著一滴地淌落。
“滾!誰叫你回來的!”趙燕婉突然象發了瘋,抄起燈盤子,把裏頭的煙槍,煙燈,煙簽子一股腦朝羅卿卿丟過來。
羅卿卿錯愕在原地,顧及不到躲閃。
背後,一雙臂膀猛然環住她,用力一攬,把她抱出屋外。
“卿卿,沒事吧?”瞿東風感到臂彎一沉,卿卿好像虛脫了一樣,整個身子癱在他懷裏。他趕緊更用力地抱住她。
羅卿卿努力抓住瞿東風的胳膊,緊緊地抓住:“怎麼會這樣?怎麼這樣?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不怕。有我。有我呢……”瞿東風喃喃道。
“卿卿--”一聲聲嘶力竭地呼喊,趙燕婉突然衝出來。
瞿東風本能地把卿卿護向一邊,卿卿卻掙脫出去,跑向趙燕婉。
趙燕婉一把抱住女兒,反複摸搓著她的頭發和臉:“孩子,傷著了嗎?啊?”
羅卿卿搖著頭,擁抱住媽媽,她幾乎不敢用力,媽媽已瘦成皮包骨,她害怕一用力就會傷了她。
趙燕婉一邊痛哭,一邊拍打著女兒:“你這個不孝的孩子,怎麼這時候才來看我啊……你,你怎麼這麼傻,放著大小姐的福不享,跑到這兒幹什麼呀……你要是出了什麼事,不就是要我死嗎!”
趙燕婉的失聲大哭,引得不少人出來觀瞧。大煙館的老板也跑出來,看出了什麼事。
瞿東風走到老板麵前,道:“在平京這地方開鴉片館子,你膽子不小啊。禁煙可是政府的明文規定。”
瞿東風穿著便服,老板並沒看出他有什麼來頭,笑道:“上頭的規定在我這兒行不通,那自有行不通的道理。小兄弟,你市麵見的太少啦。”
瞿東風也笑了一聲:“是,算我市麵見的少。”
第二天,蠍子尾胡同兒9號被查禁,老板和夥計被一並投入監獄。
又過了兩天,朱漆大門旁邊釘上了一塊牌子,上書“出洋肆業局”。
這三天裏,崔泠每天都帶著一個東洋醫生來看望趙燕婉。據說東洋醫生有一套較先進的戒煙方法,注射十幾天西洋藥劑就能戒掉大煙癮。
這天,趁著東洋醫生在裏屋給趙燕婉診治,崔泠拉住羅卿卿的手,道:“這兩天照顧你媽媽也把你累壞了。我過會兒讓東風過來,帶你出去玩玩吧。”
雖然隻兩天沒見到瞿東風,羅卿卿覺得好像過了好長時間。聽泠姨這麼說,便答應下來。
羅卿卿從院子裏接了一盆水,想梳洗一下。看到一個高大的人影走進院門,再一看,竟是章礫。
章礫走過來,低聲道:“羅總司令要小姐速回金陵。”
爸爸……羅卿卿咬住嘴唇,看到臉盆裏、自己的倒影在水裏晃動起來。
章礫繼續道:“為洗燕水嶺戰敗之恥,戚明達派了支部隊突襲華北軍的長平關。沒想到又吃了敗仗。現在華西軍和華北軍可謂劍拔弩張,恐怕不拚出個你死我活不肯罷休。我華東軍的地方正好夾在這兩方勢力之間,小姐現在逗留平京,又跟瞿家有交往,對羅總司令裁決軍務很不利。”
又要打仗了。羅卿卿在心裏叨念一聲,這才明白為什麼這兩天一直沒見到瞿東風。
羅卿卿瞥了眼北屋,道:“媽媽現在身體很差,我不想走。”
“不想走也必須走。這是總司令的命令。”章礫道。
羅卿卿聽得出章礫口氣裏沒有一點回旋餘地。
見羅卿卿要轉身回屋,章礫一把抓住她的手,大步流星向院外走去,道:“事不宜遲。晚走一步,恐怕會被瞿家先下手為強。”
羅卿卿沒有深究何謂被瞿家先下手為強,隻是本能地想掙脫章礫的手。章礫比大部分男子都高大壯碩很多,抓住一個纖纖瘦弱的女孩子自然象抓住一隻小雞。
羅卿卿隻能被動地被牽出院外,正被章礫拉向等在院外的轎車。附近的院門洞裏突然衝出四五個男子,呼啦一下把他們包圍住,好像早已等在那裏。
“這位先生要帶羅小姐去哪兒啊?”一人問章礫道。
章礫知道情勢已到這個地步,說什麼借口也無濟於事,隻想讓羅卿卿看清瞿家的真實麵目,便反問道:“你們又是什麼人?負責監視羅小姐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