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記得。“瞿東風深深看了一眼卿卿,催促道:“走吧。說起長壽麵,我更饑腸轆轆了。”
從胡同口的雜貨店裏買了生麵條,羅卿卿怕廚房裏的佐料不夠,又買了玉蘭片,尤菜心,香菇,榨菜丁,油、鹽、和胡椒粉。隨著她一味的挑揀,瓶瓶罐罐一大堆的零碎東西便都堆積到瞿東風的臂彎裏。
羅卿卿穿得樸素,瞿東風也把戎裝的上衣丟在了車裏,上身隻穿著件淡灰色的襯衣。這種樣子,使他們兩個看上去隻象一對市井人家的小夫妻,抑或是鄰家暗地相好的小妹和大哥。
東西堆得太多,盛著胡椒的小瓷瓶從瞿東風的胳膊上滾落了下來。聽到響聲,羅卿卿拾起胡椒瓶,這時才發現瞿東風拿了那麼多東西。忙伸手想幫他拿幾件。瞿東風卻側過身,嘴巴翕動了兩下,磕了磕上下牙齒,調侃道:“這裏還能叼好幾件兒呢。”
羅卿卿撲哧笑起來,揚起手,在瞿東風的後背上輕輕打了一下。
小店的老板娘也掩嘴笑道:“這姑娘可有福哦。”
聽到老板娘的笑讚,羅卿卿的心裏卻漾起一陣黯淡的惶惑。走出小店,看到店門旁邊的棗樹下,蹲著一個小女孩和一個小男孩,正把碎磚爛瓦收集到一起,忙忙碌碌地過著“家家”。
兩個人走過去,聽到小女孩說:“三哥哥,我生了一個孩子。”說著,忽然從裙子的兜袋裏掏出一個小布娃娃。
兩個大人都笑起來。瞿東風對卿卿道:“記得不?小時候咱倆玩過家家,你問我小孩子是怎麼來的。我也不知道,就去問父親,結果讓他給狠狠教訓了一頓,說我學壞了。”
羅卿卿被逗得笑出聲,笑彎了腰,在一彎腰的瞬間,一股極苦的滋味猛然衝上喉嚨。想到明天的別離,回憶越是甜蜜,這時候就變得越發苦澀起來。她害怕自己會哭出來,急走兩步,走到瞿東風前麵去,作出快樂的聲調,對他說:“待會兒我做好長壽麵,你可不許說難吃。”
在廚房裏忙活了半天,羅卿卿把精心做好的長壽麵端到飯桌上。自己卻沒有一點食欲,隻是象征性地挑著幾根麵條,看著坐在對麵的瞿東風,看他一連吃了兩碗。
瞿東風把空碗朝桌上一撂,長長舒了口氣。靠在椅背上,看著卿卿,“嘖嘖”了兩聲,道:“誰能想到我們天人一般的‘金陵公主’,竟是廚房裏一把好手,能做出這麼好吃的麵條。”
羅卿卿一笑,道:“這細細的長壽麵,講究的是細嚼慢咽。誰又能想到,堂堂的‘平京太子’,吃起麵來,竟是狼吞虎咽,斯文掃地呢。”
瞿東風被逗得哈哈大笑,本來想接著卿卿的話再調侃幾句,卻看到卿卿垂下眼皮,喃喃道:“可是,大多時候,我倒寧願我們不是這樣的身份。”
瞿東風斂了笑容,深深凝看著卿卿,然後,張開手臂,對她道:“過來。”
她走過去,偎在他懷裏。
他用下巴摸搓著她的頭發,說道:“有什麼委屈,都說給我聽好了。”
他寵溺的慫恿,讓她一陣忘情,幾乎想把整顆心都坦然在他麵前。可是,她到底是壓抑住這種衝動,因為,無論如何,不能為著自己一時的幸福,讓媽媽斷了跟爸爸重聚的決心。
然,另一種衝動,卻因著悲傷,滾滾滔滔地在心裏決了堤。頃刻之間,所有的理智都淹沒在情動的汪洋裏。春江潮水,滄海月明,在這一瞬間,讓人甘心情願地相信,在鬥轉星移之外,還有一個青梅竹馬的童話,扣動著海誓山盟的弦歌。
“風……”她伏在他的肩頭,擁抱住他,用花香一樣的聲音、在他耳邊嚅嚅,“為什麼,昨天……你不……”
他吻著她的嘴唇稍稍滯了一下:“那種事,該兩情相悅……我不想你怪我。”
“其實,我不會怪你。”
他在她背上輕輕撫摸著的手驀地停住。她綿綿軟軟的堅決將一股熱烈的愛意,從他心底猛然地勾動上來。
四下靜得出奇,似乎能聽到窗外石榴花零落的聲音。兩個人緊緊地擁抱,偎貼在一起的胸前滲出細細密密的潮濕,分不清是誰的汗水。急切的呼吸,均勻的融合。情動就像釀熟的烈酒,再厚實的桶也封不住醉人的香醇,繾繾綣綣地彌漫出來。
她主動迎合著他的唇,任由他用舌尖撬開她的齒,肆意地掠奪著她的情愛。
他胸口的起伏越來越劇烈,呼出的氣息越發炙熱,終於將她打橫抱起來,走向隔間的臥室。
她躺在他懷裏,透過古式雕窗,看到中庭的風裏,紅豔豔的石榴花瓣,漫天漫地的飛舞著。
她笑了一下,心道:
石榴花落了。
女孩也該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