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羅卿卿約了南天明出去吃晚飯。飯後,又約著他去玄武湖看月亮。
汽車一開出城,就看見了湖水。天近黃昏,滿眼煙水蒼茫。湖邊長著大片的葦子,看上去有些荒寒。
租了一隻船,兩個人在甲板上撿了兩張藤椅子,半躺半坐著等著月亮出來。天光漸漸暗下去,月亮越來越明亮起來。天地一片空蒙,不知何方傳來簫聲。
心漸漸生出微醺之後的感覺,她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閑扯著話,終於,扯出忍了很久的話題:“天明,在你眼中,權利是可愛之物嗎?”
他似睡非睡地躺在藤椅上,迎著小風,聽到她那樣問,他微微一笑,像是回答自己:“當然可愛。生逢如此亂世,哪個男兒不想做英雄?就像沒有野象不貪愛鮮草。”
“可是,如果鮮草生長在陷阱邊呢?”
南天明轉過頭,似看非看著她:“世間有太多陷阱邊的鮮草。我難抵禦,你又如何?”
“你是指……我對他……”
他苦笑了一下:“我跟總司令談過軟禁他的事情。表麵的理由是因瞿家朝邊境調遣軍隊,實際的原因是總司令欲借此事挑起內戰。瞿家兩兄弟一向失和,現在瞿東風被囚禁,瞿東山自有舉動。瞿軍內部一亂,也就是總司令發兵北上的最好時機。”
她抽了口氣:“你的意思是說,不管我如何努力,都無法救他出來?”
“不僅如此。我隻怕不管你如何努力,都很難成就你跟他的姻緣。”他說到這裏,看了眼她,“請原諒我說話如此生硬。作為朋友,我理當幫助你得你所愛。也因為是朋友,我就不得不告訴你這個殘忍的事實。這場內戰,如今已到箭在弦上,不能不發。你跟他的感情,能否敵過‘家恨’,你要掂量好了。”
她抿住嘴,沉默著。船底汩汩地響著波聲,遠處的洞簫聲愈發婉轉淒切,聽起來好似嗚咽。隔了好久,她忽然象從夢裏醒過來,對他道:“謝謝你跟我講這些。其實,這次邀你出來,隻要對你講一句話:英雄夢想萬不能建立在國家之恥辱上。請相信我,因為是朋友,才對你講這話。而背後自有不可講的原因。我也知道你有苦衷,隻望你行事多加小心。”
他沉吟了片刻,道了聲“謝謝。”然後,看向月亮。
月光是白的,水麵也是白的。兩人再沒有說什麼,各自的內心裏也有些蒼白顏色。回去的路上,她說想去見見瞿東風。
找到章礫,得到通融,她走進軟禁瞿東風的套房。見瞿東風披著睡衣,她道:“打擾你休息了?”
他微笑著搖頭:“我沒睡。知道你會來。”
她噗嗤一笑:“都被關了起來,還吹牛自己料事如神。”說罷,頓覺不妥。
他倒不以為意:“我不僅料到你會來。還知道你有‘禮物’帶給我。”
她心中一悸。沒想到他已知道她得到了那封密函。隻是,他卻料錯了。因為,她根本沒有打算把密函帶給他。
“怎麼了?”他一麵問著,一麵低下頭,想吻下去。
她急急避過他。唐突地說了一句:“風……我好累。”
他略微一怔,隨即笑起來,單膝跪在地上,撫著她的腹部,道:“是不是你累媽媽了?要敢不聽話,爸爸可會揍你屁股哦。”
聽到他的笑語,她的眼淚刷地落下來。急忙地揩著,還是被他看到了。
他站起身,問道:“出了什麼事?”
她連連搖頭,道著:“沒事。”
他將她攬進懷裏,拍著她的後背,安撫著,一麵問:“那封信,帶來了?”
“你……怎麼知道那封信?”
“你以為隻憑一個小女人真有那麼大本事,能從土肥那盜出密函。其實,土肥身邊也有我安插的人。”
“原來這樣……可……信我沒帶來。”
“噢?”
即便不看他的表情,從口氣裏她也能感到他的愕然。她急忙岔開話題,道:“今天天明告訴我,爸爸關押你,並不是因為你往邊境調遣駐防軍。爸爸其實已決定北上征伐。關押你,真正目的是想引起瞿軍內亂。”
環抱著她的手臂鬆開了去。他托起她的下巴,看著她的眼睛,深深地看著。
他的眼神讓她覺著不自在,避過他的目光,繼續道:“既然我爸爸不是因為誤會才關押你……那些所謂的證據也就沒有什麼用了。”